紀雲沉“騰”一下站了起來:“都休息夠了,我送你們出去。”
花掌櫃城府很深,即便失態,也是略一閉眼就恢複了正常,抬手製住殷沛,捏住他的喉嚨,強迫他閉嘴,然後捉在手裡,跟著眾人往外走。
再見天日的時候,居然已經快要臨近正午了。
剛從地底下爬上來,那陽光還顯得有些刺眼,周翡探頭一看,綿延的高山果然近在眼前了,仰頭能隱約看見那藏在雲霧中的頂峰,山脊上披著一層濃墨重彩的碧色,風來不動,遠眺時,還能望見四下成片的瀟湘竹林,是好端莊的一方俊秀河山。
隻可惜,河山雖俊,卻遠近無人。看得出附近本該有一些村子,依稀還有些個破屋爛瓦剩下,不過都已經成了遺跡,活物早就跑光了,空山野鳥,人跡渺茫,越發蕭條。
眾人都是風裡來雨裡去慣了的,走一宿倒也不怎麼覺得疲憊。隻有周翡留心看了一眼吳楚楚的臉色,提議道:“先休息一會吧,天色還早,下午趕路不遲。”
吳楚楚雖然強忍著沒吭聲,聽了這話卻也如蒙大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真想就這麼躺下。
謝允衝紀雲沉拱拱手道:“多謝紀大俠帶路。”
紀雲沉搖搖頭,問道:“公子要往何處去?”
謝允笑道:“我一個閒人,何處不可去?倒是二位,鬨了這麼一場,三春客棧怕是不能回了,打算往哪裡走呢?”
周翡聽到這,心裡一動,忙見縫插針地替她們家大當家拉攏人脈道:“要是有意,倒可以跟我回蜀中。”
就是那小白臉殷沛有點問題,帶著是麻煩,殺了也不好,難不成就地放生嗎?似乎對環境不太好。
花掌櫃笑了笑,正要答話,突然,靜謐的山間突兀地響了一聲鑼,驚得群鳥都嘰喳亂叫地上了天,周翡汗毛一炸,對謝允道:“你不是說聞煜靠譜嗎?怎麼那敲鑼打鼓的戲班子這麼快就追來了?”
謝允心道:“廢話,聞將軍打一半發現丟了人,哪還有心情對付這幫邪魔外道?肯定就匆匆散了。”
不過這話說出來肯定又得挨揍,謝允急忙堆出滿臉憂鬱,衝周翡道:“唉,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吧?”
周翡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踩了他一腳。
謝允:“……”
周翡道:“不知道為什麼,看你擠眉弄眼就來氣。”
她說完,拎起長刀四下戒備,那鑼聲傳得滿山穀都是,一時分不清是從哪來的,花掌櫃捏著殷沛的喉嚨,說道:“跟我走!”
一幫人在鑼鼓喧天聲中撒丫子狂奔。
花掌櫃不愧在此地迎來送往好多年,儼然成了個地頭蛇,在濃密的山林中東鑽西鑽,周翡先開始還能記路,轉了兩圈以後便“雲深不知處”了,隻好悶頭跟著,鑼聲漸漸甩下,花掌櫃帶著他們來到一處半山腰處——此地路非常宅,後麵還有個天然的山洞可以休息,躲進去十分隱蔽,居高臨下還正好易守難攻。
周翡四下打量一眼,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吳楚楚小小地尖叫了一聲,隻見一幫白影不知什麼時候飄然而來,幾個呼吸間便來到了上山的小路儘頭,為首一個開路的在路邊插了一麵青龍旗,然後分開兩邊,那麵如鯰魚的青龍主越眾而出,好整以暇地仰頭望著周翡他們這幫老弱病殘,隨即向空中一伸手,一隻大灰耗子似的動物突然從殷沛身邊的樹上跳了下來,幾下就蹦到了青龍主手裡。
青龍主十分愛戀地抱起那耗子,用手指順了順毛,也不嫌臟,還親了一口,笑道:“項圈都沒摘的狗,彆人抱不走的。”
殷沛一直給花掌櫃掐著脖子,都快斷氣了,好不容易花掌櫃手一鬆,他總算是逮著了說話的機會:“我們每日服食一種丹藥,身上有味,人聞不到,隻有他手裡那隻尋香鼠能聞見,跑到天涯海角都能被找到,誰讓你們非得挾持我的?”
此人有屁不早放,簡直可惡之至,周翡感覺山川劍的麵子已經不夠使了,非得動手宰了這小白臉才能消心頭之恨。
那青龍主一鬆手,灰耗子就訓練有素地順著他的胳膊爬上他肩膀,端端正正地坐好,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
青龍主說道:“不錯,把我家的小狗還回來,本座賞你們一個全屍。”
周翡正要開口嗆回去,謝允卻一抬手攔住了她。
他略微上前一步,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把扇子,倒提著轉來轉去,一改之前恨不能抱著周翡大腿喊救命的熊樣,舉手投足間居然帶出幾分好整以暇的貴氣來。
他一抬手,從袖中拋出了什麼東西,隻聽“咻”一聲,一截煙花拖著掃把星似的尾巴炸上了天,哪怕是青天白日裡也十分耀眼。
青龍主的臉色倏地難看起來,忙往周圍望去,此地山風凜冽,吹著樹枝來回擺動,像是埋伏了人。
謝允似笑非笑道:“是嗎?本王活了這麼大年紀,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說要給我留一個全屍,嘖,曹仲昆就不肯,青龍主比他厚道。”
周翡震驚地看著謝允一抹擦臉,頃刻間就從一個油腔滑調的江湖騙子化身“端王爺”,一時間有些消化不良。
謝允隨即側過身,背對青龍主,高深莫測的表情忽地又一變,衝她做了個呲牙咧嘴的鬼臉。
周翡:“……”
然後謝允緩緩走到殷沛麵前,迎著殷沛和花掌櫃如出一轍的驚駭目光,用扇子挑起殷沛的下巴,輕輕在他臉上拍了幾下,說道:“本王剛開始還有點不信,不過看青龍主這不打自招的陣仗,看來那件事是真的?”
周圍一幫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好集體繃著臉,儘量不露出茫然的傻樣來拆台。
謝允旁若無人地緩緩說道:“把山川劍交出來,本王保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