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丹聽得他將自己師父師叔稱為“逆賊”,神色漠然,眼皮都沒眨一下。
穀天璿又道:“透骨青乃是天下八大奇毒之一,大羅金仙中了也得乖乖重新投胎,可那兩個逆賊卻一直活得好好的,其中一位更是硬朗,道如今須發皆白,不殺還不肯死——這‘海天一色’簡直有起死回生之功。”
隱隱猜到魚老的下場是一碼事,聽見敵人當麵提起卻是另一碼事。
周翡握刀的手陡然緊了。
寇丹將視線投降她,笑道:“前一陣子從鳴風的暗樁傳來一些消息,說我四十八寨出了個好了不起的南刀傳人,手刃了青龍主鄭羅生,我還在奇怪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如今看來,就是阿翡了吧?”
趙秋生:“什麼?”
張博林幾乎與他異口同聲道:“你宰了活人死人山的龜孫?”
周翡:“……”
這事真沒法解釋,眼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寇丹長長的指甲叩著自己的手心,笑道:“若我沒猜錯,海天一色的信物,大當家自己有一件,忠武將軍吳費有一件,當年山川劍肯定也有一件——後來十有八/九是落到了鄭羅生手上。大當家搶先派人迎回吳氏遺孤,又隨便找了個名目將親閨女派出去,找到鄭羅生,殺人立威兩不誤,眼下,她手中肯定是手中三件信物俱全……或者拿到更多了吧?李大當家真是好手段,奴家佩服得緊。隻是一個人不好太貪心、占儘天下便宜的對不對?”
周翡輕聲道:“一派胡言。”
寇丹笑了起來,回頭衝穀天璿道:“大人,我看時辰差不多了。”
穀天璿尚未開口,便聽不遠處有整肅的腳步聲傳來,他滿臉萬事俱備的誌得意滿,說道:“第一,請諸位放下刀劍,歸順朝廷,第二,請周姑娘交出吳家人和你從鄭羅生那拿到的東西,第三,辛苦諸位給李大當家送一封信,叫她速速歸來,將她手中的海天一色信物奉上,與我兄弟二人入京請罪——僅此而已,不苛刻吧?”
張博林聽了這通連環屁,當即橫眉立目,便要破口大罵,忽然,他的目光越過北鬥與寇丹等人,看向來人方向,神色一變,怒目金剛頓時成了笑口彌勒,哈哈大笑道:“不苛刻,能辦,龜兒子,你跪下叫聲‘爹’,給咱們磕十個孝子賢孫頭,什麼‘海鮮山珍’,咱們都能給你弄來。”
穀天璿頓時心生不祥,驀地扭過頭去,隻見來人居然不是他約好的偽朝大軍,而是一幫四十八寨弟子。
那些弟子們個個訓練有素,從四方跑來,整齊劃一,隔著數丈之遠站定,大聲道:“東南第一崗哨已經砍斷吊橋,敵不能入!”
“第二崗已經放出毒瘴,斬敵數百,狗賊不敵,已經撤回。”
“第三崗已在山穀布伏。”
“第四崗殺敵軍參將……”
穀天璿方才百般故弄玄虛,這會他的每一個唾沫都變成一巴掌,千手觀音似的抽回到自己臉上,那張俊秀優雅的臉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黑,暴跳的青筋差點破皮而出,這會倘若往他頭上楔根釘子,這位“巨門星君”的狗血大約能噴上房。
周翡一抖手腕,提著望春山看向穀天璿,似笑非笑道:“穀……那個大人,大老遠跑一趟不容易,要不您進來喝杯茶?”
張博林樂不可支道:“你這丫頭蔫壞,對老子脾氣!”
穀天璿喝道:“走!”
他一聲令下,方才散開的黑衣人頓時圍攏過來,護著他往來路撤去,而那寇丹一聲長嘯,幾個鳴風樓的刺客各自施展輕功,好像幾隻大蜘蛛精,七手八腳地撐起了一張牽機絲織就的大網,擋住眾人腳步。
張博林一挺長木倉,便要往那網上硬撞:“哪裡走!”
寇丹方才縫好的袖子用力一抖,袖中放出一團白煙,也不知有毒沒毒,衝著張博林便湧了過來,張博林忙屏息後撤,就在這時,一柄長刀落到他麵前,挑、撥、擋、撞幾下,白煙裡潛伏的細針通通被攔了下來,落在地上泛著幽藍的光。
周翡道:“張師伯,小心點。”
張博林這才察覺到自己得意忘形,一時有些訕訕。
而就這麼片刻的光景,穀天璿與寇丹兩人已經撤出了數十丈,眼看要躍入洗墨江中,隻留下一乾沒用的黑衣人和鳴風弟子斷後,已經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