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
哪來的自來熟?
周翡皺了皺眉,沒有讓路,戒備地將長刀卡在門邊,她十分不技術地裝傻道:“什麼透骨青?尊駕乾什麼的?”
應何從端著一張腎虛的俊臉,一本正經地回道:“我叫做應何從,是個養蛇人,有人叫我‘毒郎中’,但那是他們瞎說的,我隻喜歡收藏各種天下奇毒,不會給人看病。剛才你們抬進去的人身上中的毒必定是當年北鬥廉貞的‘透骨青’,我不會看錯。”
裡麵躺著一位不知還能活幾天的傷病號,這個奇葩卻跑來說“你中的毒好稀罕,我好羨慕,能不能給我看看?什麼……解毒?哦,不會”。
周翡覺得自己的脾氣可能是方才都耗在謝允身上了,這會有些懶得發作,竟沒把這養蛇的連蛇再人一起打出去。
她想了想,說道:“不行,你又不管看病救人——憑什麼讓你看?”
應何從說道:“我可以送給你一條蛇,你挑。”
周翡:“……”
有病嗎!
大約是她臉上的嫌棄之色太過明顯,應何從臉上懊惱之色一閃而過,絞儘腦汁地思索了半晌,他又道:“我雖然沒有解藥,但是可以仔細給你講講透骨青。”
周翡麵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了片刻,錯身讓開:“進來。”
應何從大喜,臉上露出狂熱神色,活似守財奴挖出了一座金山,還緊張兮兮地搓了搓手。進屋以後,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背簍放在一邊,圍著謝允轉了幾圈,試溫度似的將手指懸在謝允鼻息之下,繼而又驗證出了什麼一般,了然地點點頭。
周翡雖然沒抱什麼期望,卻還是忍不住追問道:“怎麼樣?”
應何從十分高興地說:“時日無多。”
周翡的腳跟在地麵狠狠地摩擦了一下,“嘎吱”一聲響。
應何從絲毫接收不到她的憤怒,興致勃勃地說道:“透骨青三個月之內必能將人凍成一具乾屍,瞧他這樣子,約莫是兩個多月以前中的毒?對了,廉貞不是死三年了嗎,誰還能下這樣的毒?”
兩個多月……
周翡一愣。
兩個多月以前,謝允還整天跟她混在一起,正是從邵陽回四十八寨的路上。當時有條件下毒的,大概也就一個馬吉利。
可是周翡又想起謝允突然出手截住穀天璿的時候,穀天璿那聲不似作偽的驚詫。
如果連“巨門”都不知道謝允的身份,馬吉利更不可能那麼消息靈通,那他實在沒有理由單單挑著謝允這個看似不相乾的外人下手。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應何從已經給謝允把了好一會的脈,他一驚一乍地“咦”了一聲。
周翡激靈一下,目光又投向他。
便聽應何從喃喃道:“這個人內力這麼深厚,怎麼練的?”
周翡:“……”
她的拇指用力摳了一下望春山刀鞘上的紋路,有點想把應何從扔出去。
卻見應何從不用她扔,便自己“騰”一下站了起來,拉磨驢一樣在屋裡走了好幾圈,越走越快,衣袖間幾乎帶出風聲來,然後他陡然定住腳步,大叫道:“我知道了!”
周翡木然地看著他,已經不期望從他嘴裡聽出什麼高論了。
“我知道了!”應何從搶上幾步,一把擼起謝允的袖子,隻見他胳膊上有幾個明顯的淤血痕跡,好似針剛剛紮出來的,青紫青紫的,乍一看有點像死人身上的屍斑。
“這……有點像‘搜魂針’。”應何從一句話便將周翡楔在了原地。
她腦子裡“嗡”一聲。
“……銀針本身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即便生手不小心紮出血,一兩天也早該好了,隻不過身中透骨青之毒的人體質特殊,一旦有磕碰,皮下的血就會被自己凍住,這才數月不散。”應何從飛快地說道,“我明白了,這個人的毒肯定是早就有的,隻是當時有人以極深厚的內力灌注於他身上,壓製住毒發,再以秘法封住他的經脈……”
應何從唯恐周翡不明白似的,比劃道:“就是等同於建一座牢房,透骨青是賊,強橫的內力是看守,隻要看守不擅離職守,就能一直壓住透骨青——隻是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自己使了一種類似‘搜魂針’的法子逼出了內力……喂,你聽懂了嗎?”
周翡其實很久之前就有類似的猜測,否則她也不會任性地追謝允追這麼久,然而真真切切地聽見應何從這麼從頭道來,她還是有種被人打了一悶棍的感覺。
她直恨不能掐住謝允的脖子,將他活生生地晃悠醒,再衝他大吼一句“誰要你救”。
誰要你多管閒事的?
四十八寨災也好、劫也好,跟你有半個銅子兒的關係麼?
管了閒事掉頭就走,然後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彆人不知道的犄角旮旯裡,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彆偉大?特為自己感動?
應何從見她沒反應,莫名其妙地問道:“那麼複雜嗎?”
周翡猛地抬頭問道:“如果找到當年大藥穀的歸陽丹,就能解毒對不對?”
“嗯。”應何從點頭,然而周翡還沒來得及振奮,應何從便又給她潑了一盆涼水,他說道,“若是剛剛中了透骨青的人,吃上一顆歸陽丹,隻要下半輩子不離開水氣豐沛的地方,活到七老八十也沒什麼問題,不過他麼……”
應何從看了謝允一眼,漠然地說道:“他跟透骨青一起過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那玩意要是棵苗,早已經長進他血肉裡了,彆說是歸陽丹,就算是雷火彈也炸不開啦!”
應何從自以為說了句頗為機智的俏皮話,然後就“機智”的被周翡連人帶蛇一起扔出去了。
一條小“竹葉青”從背簍裡漏了出去,沒頭沒腦地一通狂奔,嚇得幾個路人“哇啦哇啦”一陣亂叫,應何從急忙連滾帶爬地追了出去。
謝允是小半個時辰之後,才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