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曆上大約說了,今日不宜動鎖,動了就要打不開。
楚天權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我道是誰,原來是推雲掌。”
謝允這有史以來最貧嘴的王爺此時已經無暇開口,他手上稀裡嘩啦亂響的天門鎖鏈聲音越來越脆,因為寒氣已經難以壓抑地外放,寒鐵都給凍得脆了一些,簡直不知他這**凡胎是怎麼撐下來的。
楚天權再一次打斷想要開鎖的周翡,他也不輕鬆,氣息略顯粗重,卻依然勉強提氣對謝允說道:“都說推雲掌風華絕代,我看卻是蠢人的功夫,殿下,你的老師誤了你,教了你一身婦人之仁。你用這種柔弱的功夫和借來的內力與我鬥嗎?”
“不勞……”謝允一把隔開他拍向周翡頭頂的一掌,手心中飛快的凝聚出寒霜來,他一咬牙,將剩下兩個字擠了出來,“費心。”
楚天權笑道:“哎呀,還是個癡情種子。”
說話間,楚天權倏地運力於臂,往下一彆,謝允手腕竟響了一聲。
隨著透骨青發作得越來越厲害,他著實難以耐住久戰,額角露出冷汗,又飛快地凝成一層細霜。
周翡花了兩柱香的時間沒打開一把鎖,反而要叫謝允束手束腳地保護她,幾時這樣窩囊過?
她心裡的火越來越大,居然將方才短暫的迷茫和混亂燒成了一把灰,忽然將天門鎖扔下,喝道:“閃開!”
謝允和楚天權正都無暇他顧,謝允再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破雪刀劈山撼海一般地從他身後冒出來,直接劈到了楚天權麵前,那刀光極烈,隱約有些李瑾容的“無匹”之意。
天門鎖的鐵鏈繃直,謝允不得已側身半步,他順勢滑出一步,借著楚天權一時鬆懈時脫身而出。
那楚天權倏地伸出兩指,極其刁鑽地夾向望春山刀身。
周翡的刀竟在一瞬間突然加速,憑空變招,擦過楚天權的指尖,刀尖如吐信的毒蛇逼近楚天權雙目之間——這是紀雲沉的纏絲。
楚天權倏地偏頭一避:“破雪刀?有點意思。”
周翡的刀是破雪刀的魂魄,但她見什麼學什麼,久而久之,皮肉裡摻雜了好多彆人的東西,除非她偶爾正經八百地使出標準的破雪九式,否則時常叫人頗為疑惑,看不出她的路數。
然而她方才所用都不是標準的破雪刀法,卻不過剛一動手,便被楚天權一口道破來路,這老太監功夫之深堪稱大家,著實令人駭然,如果他不是臭名昭著的北鬥,說不定已經摸到了宗師的門檻。
然而大約是周翡方才已經天崩地裂似的動搖過了,聽了楚天權這句話,她神色居然紋絲不動,乾脆利索地回歸破雪九式,一招“斬”再次不管不顧地逼向楚天權。
楚天權笑了一聲,仿佛是覺得這女孩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思,雙掌泛起紫氣,數十年積澱的深厚內裡決堤似的傾吐而出,撞上周翡刀背,絞上了望春山。
望春山在兩方角力之下分崩離析,碎成了幾段,而周翡好像早料到了這局麵,刀碎了也處變不驚,刀鋒竟不散,鋒利的碎片被孤獨的刀柄攪了起來,好似散入颶風中,她竟用斷刀使出一招“風”。
楚天權沒料到世上還有人摸索出了“斷刀術”,鬢角竟被削去了一點,連出三掌方才將刀片打落,而此時,隻聽“喀”一聲,周翡已經趁隙將剩下兩把鑰匙送入天門鎖中,將綁著兩人的鎖鏈打開了。
楚天權眼角跳了幾下,他眯起眼,對周翡道:“沒聽過閣下的名號。”
周翡把斷刀一扔:“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她說完,衝趙明琛伸出手,說道:“借幾把兵刃。”
趙明琛傻愣愣地把自己的佩劍摘下來遞了過去。
謝允在旁邊低低地咳嗽了幾聲,活動了一下好不容易解放的右手,往手心嗬了一口冰冷的氣,說道:“一柄劍不夠她禍害,多給她留下幾柄,然後你們便走吧。”
趙明琛訥訥道:“三哥。”
“回去就把我方才跟你說的話都忘了吧,無謂的記恨不能改變什麼,”謝允看著楚天權,頭也不回地對明琛道,“好好讀些正經的經史策論,不必再弄這些亂七八糟的邪魔外道討你父皇歡心,你也討不來,也不必整日裡聽你母妃他們危言聳聽,你是皇子,不是他們爭權奪勢的工具,給自己剩點尊嚴。”
趙明琛的眼眶倏地紅了,說不出話來。
謝允:“走,彆礙事。”
趙明琛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白先生和一個侍衛左右架住,強行拉開。
有先懿德太子遺孤在此,楚天權便對趙明琛失去了興趣,竟也未曾阻攔。
趙明琛突然回頭嘶聲叫道:“三哥,我回什麼金陵——你們放開我!同你一樣浪跡江湖有什麼不好,我……”
那囚籠一樣華美的宮殿,六朝秦淮的金陵叫他不寒而栗,每一陣楊柳風與杏花雨中都帶著重重殺機與諸多野望,將每一個人都顛倒性情、困死其中。
趙明琛突然覺得那是個難以忍受的地方,奮力掙紮,一身三腳貓的功夫卻又怎麼掙得出白先生等人的手?
謝允笑了一下,隻當沒聽見。
楚天權饒有興致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允,說道:“端王殿下好氣魄,怎麼不叫這姑娘也一起走呢?”
“她不歸我管。”謝允道,“她也不會走,楚公公,既然你執意不肯離開,那便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