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見底的奈河前。
黑紅色的水流從東向西奔流而去,河麵上雖然設了金、銀、銅三架橋梁,但牆上卻沒有扶手可以讓鬼靠一靠,即便上了那橋,也有可能被奔騰的河水打落河底,看上去危險無比。
奈河南邊豎立著好幾棵參天巨樹,兩岸各自有牛頭和鬼差把棒擎叉維持著秩序。有鬼差領著新死的亡魂走到奈河邊,過去跟牛頭說了兩句話的功夫,一回頭就看見新死鬼正拖了衣服,踮著腳試圖往河邊的樹上掛。
“欸欸欸,你這乾嘛呢,有傷風化!”鬼差一副眼睛被辣到了的表情,趕緊三兩步走過去把樹上的衣服扯下來丟給他,“你這個鬼怎麼回事,大庭廣眾那麼多鬼看著,怎麼還脫上衣服了,快穿上快穿上!”
“哦。”新死鬼訥訥地接過衣服,小聲替自己解釋,“那個,我聽說人死後到了地府,得脫光衣服遊著過河……”
“喲,看不出來你知道的還挺多。”鬼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新死鬼無措地揪著衣擺:“我生前是病死的,活著的時候查過一些資料……”
“害,是這樣,”鬼差不在意地擺擺手,笑著提點他,“不過你的資料該更新了啊,你說的那些都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曆,我們地府早就不興這些形式主義的玩意兒了,看著難看不說,還影響市容,萬一要是不幸被上麵哪個下基層的領導抓到,不隻是你,連我都要吃掛落,再說了,咱領導什麼沒見過,誰稀得看你那二兩肉。”
新死鬼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位大哥,我是第一次死,難免沒什麼經驗,讓您見笑了……”
“客氣客氣。”鬼差笑著和他拱了拱手,又跟他指了指一旁的站牌,“你數數你家人給你燒了多少錢,過河的票價就在那寫著呢,能出得起多少,你就上哪艘船。”
新死鬼定睛一看,果然在樹邊不遠處還立著一塊跟陽間公交站牌差不多的牌子。上麵清楚地羅列了每班船的到站時間和票價。
新死鬼:“!!!”
這鬼生前家境富裕,他死後家人們更是給他燒了大把的紙錢元寶下來,有那麼多錢在手,他本以為自己在陰間怎麼說也能算是個
富鬼了,但他沒想到的是,這裡的票價居然這麼貴!
他分明看到站牌上最低一檔的烏篷船,單程售價竟然都已經漲到了二十萬冥幣一張!
要命了,新死鬼發愁地想,要是整個地府的物價都那麼高,家人們就算給他燒再多的紙錢,怕也不經花呀!
不隻是他,旁邊同樣剛死沒多久的鬼也是大為震驚:“……我本來就是因為生前日子過的苦,才想到自殺,好不容易熬到了地下,怎麼眼瞅著居然比活著的時候還苦!”
“誰說不是呢,唉,這年頭是連死都死不起了。”
新死鬼惴惴不安地問:“鬼差大哥,這個票價是不是有點——”
“有點貴,是吧。”鬼差顯然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疑問了,解釋起來也是駕輕就熟,“彆擔心彆擔心,船票貴也是一時的。你想啊,過了奈河進到咱們地府的鬼,哪還有回去的道理,又不是讓你天天擱這兒坐船。”
新死鬼一想有理,便大鬆了一口氣,笑著問鬼差道:“那其他東西的要價,應該不會像船票一樣高了吧?”
鬼差眼咕嚕一轉,含含糊糊地答了他一句:“也不能這麼說。害,城裡的消費多少比船票便宜個幾萬冥幣還是有的。”
“……”
隻便宜幾萬,那不還是貴麼!
吃穿用度什麼不要錢那,新死鬼一下子就急了,他慌張地拉著鬼差道:“不是,這地府的生活消費怎麼比咱一線城市還高……”
“高怎麼了,再說物價貴還不是你們陽間活著那幫人折騰出來的事兒,要不是你們大把大把地燒紙錢元寶下來,咱們地府也不至於物價飆升,原先的錢都不值錢了。”鬼差一聽就不樂意了,說起這事是滿臉的怨氣,他鬱鬱甩開新死鬼的手,不滿地哼道,“廢話一大堆,我今天帶的這批鬼裡,就屬你問題最多。”
“這船呐,你愛做不做。”他翻了個白眼,“看到那河了沒,不想坐就自個兒麻利跳下去,遊著過河唄。”
新死鬼一見那翻滾不停的血色河流就嚇得腿軟,多看一眼都不敢,更遑論跳下去了。他趕緊討好地對著鬼差道:“大哥您彆生氣,我新來的不懂事兒,沒見過世麵,您見諒,見諒。”
說著又不顧肉痛,
從懷中的紙錢裡抽出一捆往鬼差兜裡塞去。
鬼差收了錢,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以後記住了,話可不能亂說,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在地府等投胎這幾十年找個工作,有口飯吃總不是問題,這樣,你先去下載個陰間直聘,我教你怎麼操作……”
每天新下到地府的亡魂不少,選擇乘坐烏篷船的也最多,基本上每隔5分鐘就有一趟新的船過來接鬼,兩鬼見船到了,趕緊相攜著往渡口走去。
另一邊,陸見清也在對著站牌上的票價研究。
她對著高檔的票價,稍微換算了,一下自己賬戶上餘額和冥幣之間的彙率,不禁流下了貧窮的眼淚:“想不到我活著的時候是個窮人,死後竟然還要做個窮鬼。”
這是什麼淒風苦雨的悲慘命運。
戚晏拍了拍她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安慰:“不用怕,我在地府還算富裕。”
陸見清:“……”
你那豈止是還算富裕!
明明全地府都是你家的產業吧!
她幽怨地看了戚晏:“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老板。”
在貧窮的下屬麵前炫富什麼的,簡直沒有人…鬼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