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蘇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地趕到一中校門口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乖巧等著他的妹妹。
微微有些泛黃的白色長棉裙子,外麵套了一件紅色的毛衣外套,腳下穿了一雙母親做的布鞋,露出了一小截的腳踝。烏黑柔順的頭發垂落在胸前,背著灰藍色半新的布包,背脊筆挺,雙手捧著一盆綠色的植物,低著頭看這盆植物看得出神。因為還沒到開花的時節,也不知道這盆植物是什麼花。
“嘿,哥的妹妹,看什麼這麼入神啊?”林明蘇把自行車騎到林夢嬋麵前,拍了拍後座上綁著的有些滑稽可笑舊枕頭說道,“趕緊上來,咱們回家去了。一周沒看見我們兩,爸媽肯定想咱們了。”
“沒想什麼,我們回家去吧。”
林夢嬋看著後座上的枕頭,心裡一暖,一隻手捧著盆栽,一隻手拉著林明蘇的衣服坐上了自行車。
“妹兒,你可不知道。前天我們班那個陰狠的趙老頭兒突然發試卷要測試,沒想到那次考試我居然排在了班上的第一名啊!第一名啊!你不知道往常我們班上一直蟬聯第一名那個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凶狠得就像是母老虎一樣,哈哈哈哈…”
“我哥哥當然最厲害了!不僅這次會拿第一名,我堅信以後都會是第一名的!回家後,就告訴爸媽吧,爸媽肯定非常開心!”
林明蘇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堅定亮晶晶得像是澄澈透明的玻璃彈珠的眼睛,嘴角揚起的微笑比家裡的七裡香還要漂亮,剛剛還笑得那麼歡快的他,瞬間有些笑不出來了。他有些後悔在自家妹妹麵前炫耀了,事到如今,他身為哥哥的麵子也不好放下來對妹妹說他這次考第一不過是僥幸而已,隻得點點頭…
“對了,妹妹,你手中的是什麼植物啊?你怎麼想起拿木盆子在學校養花了?”
林明蘇瞥了一眼林夢嬋手中的綠色植物,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是株雜草,也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乾嘛把雜草帶回家。家裡又不是沒有好看的花,不過母親也喜歡種蘭草,大概這就是女孩子們都喜歡花花草草的天性吧。塔子山上多了比這盆雜草好看得不得了的花花草草,要是妹妹那麼喜歡,下次他將去挖兩株紫薇花回來種在院子裡!
“紀老師送的,說是臨彆的禮物。送我還沒多久,好幾次又想拿回去,所以我一直在想這盆花是不是金子做的,這麼值錢?哥,你知道是什麼花嗎?”
林夢嬋高高地捧起這盆盆栽,上下左右地仔細打量。一想到那個男人送花的時候猶猶豫豫的樣子,又不由癟了癟嘴覺得無語,一盆植物而已,你是有多寶貴不舍得送人?!
都送給她了,途中送她出校門的時候,好幾次又想要收回去。平時那麼喜歡逗著她玩有著一張利嘴的紀老師,突然和她保持了超遠的距離,走路的動作也不是那麼協調了,一直偏著頭看向遠方,身高矮小的林夢嬋也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表情。
最後,林夢嬋還是厚著臉皮拒絕了紀雲崇想要收回去的想法,而且還對紀雲崇不開心地亮出爪子,張牙舞爪道“送給她的東西就是她的了,休想拿回去!”。沒想到說完這句話後,旁邊高大英俊的知青小老師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單手捂住半張臉不停地像個老年人一樣長籲短歎,害得她都想問紀雲崇這個男人是不是在這盆花裡藏了私房錢了,所以才這麼緊張…
結果,林夢嬋抬起來頭來看向紀雲崇準備詢問的時候,某個男人也很快捂著臉偏向另外一個方向,像是在故意避開她的視線一般。直到她走到校門和紀雲崇告彆的時候,這個迷之沉默的男人才說了句再見,也沒像以前好好老師
的樣子那樣再對她說學業上加油的事情了。
林夢嬋轉頭看了一眼還捂著臉的紀雲崇一眼,笑著走出了校門。卻是沒有看見某個男人在她走了之後,倚靠在銀杏樹旁放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氣,紅著耳朵神色掙紮懊惱,早知道就應該不送的。他本來之前也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層意思的,隻當是處理不能帶走的東西送給彆人玩玩,不知道為什麼,走著走著他就不小心想到了那盆花的意思…
“不是吧?這麼珍貴嗎,要不回家問問媽,看她能不能看出來這是什麼花。對了,妹你吃早飯了沒有,前麵有賣桃片的,想吃嗎?”
林明蘇瞪大了雙眼,但是苦思冥想也沒有想到這是什麼花。有些橢圓形的葉片,上麵是深綠色,葉片背麵呈現淡綠色,兩麵都帶著一些灰白色的絨毛,就和山上那些野草野花差不多啊。
“嗯,吃。”
林夢嬋摸了摸橢圓的小葉子,拉著林明蘇的衣服往前麵觀望,沒想到這一看,卻是讓她看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人。林明蘇也明顯地看到了,震驚了指著那個人,覺得自己眼睛是看花了。
“嬋嬋,你說那個人像不像我們隔壁的李二牛大叔啊。旁邊和他說話的人,是不是就是彆人口中說的那個隔壁村的李寡婦嗎?”
林夢嬋拉了拉林明蘇的袖子,讓哥哥不要那麼明顯不禮貌地指著彆人。
“哥哥,李家的事情不管我們的事情。我們最好也彆讓李二牛大叔他們看見了,免得以後隔壁馬二丫嬸子要是找到了李二牛叔,李二牛又把看見了我們事情說出來就不好了。馬二丫嬸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肯定認為我們一家人是見不得她好,故意不告訴她這件事情。而李二牛叔被
抓到了,肯定是認為我們看見他說出去的,也不會覺得我們是好人的。”
“哇,這不是兩邊不討好,還惹了一身騷?那,我們還是不去買桃片了,免得被看見了。”
林明蘇低著頭趕緊帶著妹妹一路狂奔,林夢嬋眯著眼睛朝那個方向稍微瞥了一眼,慌慌張張的一對男女正撿了攤子準備收拾。林夢嬋不由歎了一口氣,果然哥哥那手指指著他們兩個人的舉動還是太明顯了嗎,果然還是被看見了,也不知道這兩個私奔的鴛鴦會不會被母老虎給抓住。
“說起來,二牛叔其實還是挺可憐的。自從他娶了馬二丫嬸子那種女人之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有了。還天天得處理馬二丫惹得爛攤子,兩人生育的女兒李冬梅還被抓進了牢裡,聽說因為年紀小,而且沒有親自參與犯罪,所以不判處死刑。其餘人倒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被槍斃了,還不知道要做好幾年的牢呢。李二牛叔一直在外種地掙錢,肯定是不滿馬二丫把女兒教成了這樣子,承受不住壓力,
所以和隔壁的寡婦跑了…”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彆管李家的那群人了。要是媽聽到你這些話,肯定還是會覺得傷心的,要知道李家人在媽媽才嫁給爸爸的時候,媽媽也是吃了不少李家人的苦頭。再說了,那種沒有擔當拋妻棄女的男人,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林夢嬋垂眉,回憶起了上一世,隔壁令她惡心的李家人。
林夢嬋和她母親沒請這家的人,這家人也是什麼禮物沒帶厚著臉皮也就來了。李冬梅在縣城裡當紡織女工,帶著在縣城時認識的對象本來想向她炫耀一番,卻是沒想到她嫁得這樣出彩,頓時臉都氣紅了。和她母親馬二丫最沒把門地胡亂說起那些地痞瘤子經常對她吹口哨、從她家門進出的事情,汙蔑的聲譽,氣得她都要哭了出來,要不是李冬梅那些地痞瘤子會在那段父母哥哥都不在的時間裡一直纏著她嗎。
被馬二丫日益洗腦調、教的李二牛也憨兮兮地傻笑地喝著酒,附和著妻女的話語,甚至醉醺醺地還說得有板有眼的。林夢嬋還記得她當時好像是直接拿起杯子砸在了李冬梅一家人的腳邊,讓他們滾,反倒是被村子裡一群人勸住說不吉利,又說她不像小時候那樣大度溫柔了,這樣不對什麼的…
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這個婚事可能早就就吹了。後來,好像是紀雲崇走了過來,做了什麼來著,就把這一家人還有那些說閒話的人全都趕了出去。記憶太曖昧模糊了,她好像就隻記得之後賓客們一句話都沒敢說,低著頭哧溜哧溜地吃飯,吃完後就撒丫子走了。
“說的也是。最後兩個老人的葬禮,李二牛這個被全村人誇讚的大孝子不也是沒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