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李家的事情又是在塔子村鬨得是沸沸揚揚的,就連之前一些關於李家的陳年舊事又提了起來。
林夢嬋和林明蘇拿著油票去街上打了油回來,又打了一些醬醋回來,兩兄妹拎著瓶瓶罐罐回來。遠遠地就看見馬二丫黑著一張臉抱著一直啼哭的嬰孩坐在門口,雙目無光地看向遠方,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著些什麼。
快要過年了,塔子村也越發熱鬨了起來,那些常年在外地生活的鄉裡鄉親也回來了,每家人臉上都笑容滿臉的。即便是前個月去糧食站交了公糧,按每家人的人頭數交糧食,一年的糧食收成也所剩不多,也絲毫擋不住她們欣喜快樂的心情。
林夢嬋和林明蘇因為去了縣城讀書農轉非了,雖然今年他們兩兄妹不交公糧了,卻是在讀書的時候用自行車馱著糧食去了縣城的糧食站補齊糧食了。家裡以往的陳米加上今年的打出來的新米勉勉強強還能行,屋後麵菜園子裡菜因為被霜打了,還壞了不少個。從土地裡將完全壞了的菜整理出來扔到了一邊,重新點了蘿卜籽下去…
塔子村的冬天還是很冷的,雖然白天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沒下雪了,但是夜晚沒有人發覺的時候,雪就堆滿了地麵上。雖然院子門口的積雪兩兄妹是掃乾淨了,但是來回路上的積雪被來來往往的人群們踩得更加濕滑了,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真是讓拎著瓶罐的兩兄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慢步走回來。
“嬋嬋和明蘇打油回來了啊,怎麼樣,在學校裡考得怎麼樣啊?”
“人家兩兄妹考上了縣城的學校,肯定個頂個的好。三娃,快叫哥哥姐姐,以後要是有不懂的,都可以去問哥哥姐姐。”
“可千萬彆學隔壁李家那樣,加油讀書啊,以後肯定能有出息的……”
林明蘇笑著呼了一口白氣說:“白叔花嬸,我們兩學得還行,也不算太好。你們知道的,縣城裡聰明的人太多了。”
林明蘇這種親切低調的做派讓塔子村的鄉裡鄉親都很受用,的確縣城裡的孩子吃得好教得好,比林家兄妹聰明得多的也不會少見,頓時心裡那些小九九也平衡了不少,說了不少祝福他們的真心話。
林夢嬋其實一直都不太擅長和周圍鄰裡鄉親的交往,默默地拎著栓了麻繩的醬油瓶子在一旁點點頭不說話。除了林家哥哥發覺妹妹有些不願意多說話外,其餘看著林夢嬋長大的村民們卻是認為這才是乖巧懂事的林夢嬋真正的樣子,話不多做事勤奮,要不是讀書讀得這麼好,真想再過幾年去問問林家人願不願意嫁女兒了。
不過,現在想想,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要是她們家有這麼一個出息以後能分配到好工作的女兒,她們肯定也是舍不得隨隨便便嫁出去的,農村裡每天種田一年還要按人頭數交公糧多累啊。還不如縣城郊區菜農的日子呢,更彆說,現在林家有兩個農轉非的了,日後的日子肯定好過。
花嬸子看了看李家院子門口坐著的有些瘋瘋癲癲的馬二丫,小聲地提醒了一句:“你們回去的時候可得小心一點,李二牛雖說聽村字們領導的話回來照顧馬二丫娘兩了。但是因為馬家把徐寡婦打成了那樣,衣不蔽體地還凍了那麼久,一幫人幫著搬回去的時候,人就昏得不行了。還是李二牛掏了錢,在合作醫療站照顧昏迷不醒的徐寡婦,看馬二丫那樣子,恐怕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花嬸子說的對,你們兄妹兩回家小心點,可彆觸她眉頭了。”
“以前馬二丫在女兒出了事後還能咬牙種地生孩子,完全想著的是把李二牛抓回
來,還有個念想。現在,李二牛直接說不要這個孩子了,還摔了孩子,雖說沒摔出問題,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說,當父母的心雜就能這麼狠呢。”
白叔把河麵上薄薄的一層冰給砸了,拿出磨刀石就開始澆著冰水開始磨剔骨刀,“嘖嘖,彆說李二牛了,看看那懷裡嬰兒哭得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也不知道被馬二丫餓了多久。之前王家婆婆好心去勸了一句,反倒是差點被馬二丫推倒在地上,真是作孽啊…”
“唉,作孽啊…”
一說起李家人的事,旁邊路過或是聽到的人都不由搖頭晃腦地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上。最後又圍坐一團,又開始和剛回到村子裡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年輕人們擺談了起來。
“好勒,謝謝叔嬸的提醒。我們很快就回屋了,沒事的。”
林明蘇一看這說閒話的架勢,立馬揮了揮手,帶著妹妹從人群裡擠出來就往家裡走。
實際上,林家哥哥心裡還是有點心虛的。要不是父母都在屋子裡,他肯定還是怕的,昨天聽父親說,李二牛居然把親生兒子當著眾人的麵兒都給摔了,也不知道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孩子的馬二丫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雖說徐寡婦被馬二丫打成了這樣的確需要人照顧,但是怎麼著也不該是李二牛去照顧,李家親戚朋友也不少,這樣的態度怎麼不讓人心寒…
快速地開門回家,馬二丫並沒有兩兄妹想象地那麼瘋癲,隻是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平日裡的潑辣不遜像是磨儘了所有的鋒芒。隻是林家哥哥不小心瞥到那雙古井無瀾如同死水的雙瞳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嚇了一跳,趕緊拿出鑰匙開門回家。
“爸說的真的太對了,要是日後都和這馬二丫他們一家做鄰居,遲早心理影響都會出來了。”
林明蘇倒了一杯熱水,喝了一口,“之前我還說這李二牛叔這個老實人怎麼這麼可憐,現在想來還是覺得妹妹你說的沒錯,虎毒還不食子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心有餘悸的感覺,根本想象不出二牛叔居然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林夢嬋將醬醋油的瓶子放好,反倒是一臉平靜:“人都是會變的,隻不過有些人是變得越來越好了,而有的人是變得越來越壞了。”
“妹兒,你也變得和咱爸一樣了。嘴裡總是一串一串的大道理,真的讓哥壓力很大啊。”
林明蘇一想到這次期末考試拿回家自信得意的成績,居然被妹妹毫不留情地超過了,他本來這個響當當驕傲、一直當妹妹榜樣的大哥形象瞬間就萎靡了。明明他已經那麼用功地複習了啊,而且還考了班上的第一名,就連以往一直說他聰明是聰明但是懶惰的趙班頭都在私下好好地誇獎了他一番,沒想到回到家的結局是這麼地虐心…
“才不會呢,我還等著以後我茫然無措的時候,哥你像爸一樣多說些大道理教訓我呢。”
“哥哥我儘力,雖、雖然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但是簡單易懂的糙話還是懂一點的…”
林明蘇一想著被自家妹妹這樣崇拜依靠著,頓時自信心猶如泉水一般湧了上來,低頭看了一眼妹妹正在料理那盆植物隨意地順嘴道,“誒,這盆雜草真的開花了啊,還真是開得紅色的花朵,看不出綠葉這麼不起眼,花還勉強看得過去,一簇一簇
的看著聽討喜的。”
“哥,你知道紅色櫻草有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不過,就是田間路邊上的野花嗎?有什麼值得寶貝的嗎?”
不值錢、廉價的野花…
林夢嬋撥動著有些眼熟的花朵,澄澈的瞳孔裡深深地將株紅色的花朵印在眼裡,心裡卻是忍不住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她除了婚戒是紀雲崇親自買的親手給她戴上的,她幾乎沒有收到過他任何親自送的禮物了。每年她的生日,她隻會從先生的助理小姐手中收到一盆花、一件衣服、一盒首飾或者是訂做的蛋糕,但是每年都必有一盆不起眼的紅花,不過紀雲崇幾乎忙得都沒有時間和她一起過。
而紀雲崇的生日更是變成了商人們你來我往地商談合作的時機,每次都是盛大的宴會,她作為點綴地花瓶也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隻是用自己賺到的錢儘心給紀雲崇訂做了一束最漂亮的花。
然後,他們兩人就這樣維持了幾十年的習慣,彆人以為她和先生相愛甚篤。隻有林夢嬋知道並不完全是那麼一回事,說起來有些可笑,這是她幼稚置氣的行為。
上一世,紀雲崇的企業做得越發地大了。她哥哥娶的嘴巴有些刻薄的嫂子就想要在她的生日會上想要看見紀雲崇,然後為她那個遊手好閒的弟弟謀求一個好工作,最好要管理好幾百人的那種崗位。結果那位嫂子根本沒想到紀雲崇忙得買回家,而且還被她拒絕了讓她去求紀雲崇的事情。這個時候,紀雲崇一如既往地送來了一盆青花瓷底的紅色花朵,和高級訂做的大蛋糕,讓客人們品嘗一下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