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就都出來了?”
“是啊,家裡頭沒吃的了,不逃咋整,那不擎等著餓死嗎?逃了,賴好還有一條活路,不逃,全家都得死啊!”
麵對死亡的威脅,於是村民們都紛紛踏上了逃荒之路。
他們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她前麵提到的獨輪車,這樣的獨輪車,一輛接著一輛,排成長長的車隊,吱吱呀呀地穿行在荒蕪的田野上,沒有獨輪車的,就靠一副挑子,丈夫挑著家具和不能走路的孩子,妻子和稍大的孩子或老人跟在後麵,他們的臉色枯瘠而慘白,更瘦如一張蒙了人皮的骷髏。
李想根據他們所說的畫麵,不由想到用一句話來總結——
“田園龜裂,赤地千裡,二麥顆粒無收,秋禾全數枯萎,於時樹葉草根,都成上品。腐木細泥,亦用果腹。”
***
“剛開始鬨饑荒的時候,村裡沒東西可吃,村民就刮下榆樹皮,與花生皮一起碾磨成粉,做成饃吃。”
於是在千千萬萬的村落中、山崖、深澗、陌頭和阡邊,都是餓的皮包骨頭的人。
他們提著籃子,他們拿著鐮刀或係著鉤子的長竿,在四處尋覓,捕捉能夠救命的東西。
當野菜、草根、樹皮、甚至乾柴都被吃光的時候,原本平靜的鄉村,溫順的村民也都開始騷動起來。
“饑荒最嚴重的時候,我們甚至還吃過‘石頭麵’,知道什麼是石頭麵嗎?”
老人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淚花。
“就是把一種質地鬆酥的石頭拍碎,碾磨成麵,拌點野菜,樹葉,然後烤成餅充饑啊,這些可是連牲畜都不吃的啊,可我們餓到一定程度,連柴火都吃光光的時候,就隻能這樣吃。”
李想穿過來時的原身,肯定也吃過這種東西,因為她身上有那種東西的特征。
這些東西吃下去後,很難消化,不僅身上浮腫,肚子也會脹的很鼓。
所以說,他們這當中絕大多數人,在還沒有走出南省的時候,就已經山窮水儘了。
在提到賣兒賣女的時候,很多人的語氣裡都是滿滿的絕望和悲戚。
“誰願意賣掉自己的孩子啊,可是留著孩子在身邊都得死,賣了他們,好歹有一條活路啊!”
當時九歲男孩兒標價四百法幣,四歲男孩兒兩百元法幣。
而當時一鬥麥子要價九百元。
這意味著,賣一個孩子,還換不回一鬥糧食。
因為饑餓,中國人傳統觀念中的憐憫,親情、道德、禮儀統統蕩然無存。
火光中,柴火劈裡啪啦的響著,紅紅的光映襯著他們因為饑餓而迅速消瘦下來的臉,折磨著他們本就脆弱的身體,饒是人類的腸胃再強大,石頭麵下肚,那還有生還的可能?
隻要一想起自己體內或許還有這些石頭麵的存在,李想就抑製不住的渾身顫抖。
再看這些已經殘缺不全的家庭,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頃刻間將他們籠罩在一團黑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