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也知道玉羅刹手下的人打的是什麼主意。
一開始他們還想著魔教沒有繼承人，教主百年之後權力沒有歸所，可以爭一爭，可是等了這麼多年，自家教主還是沒死，甚至聲音沒變，骨骼筋骨也沒變，他們這些當屬下的就有點絕望。
魔教眾人心中的想法達到了統一：雖然教主年紀很大，可是不一定能熬的過他呢。
放棄野心之後，教主之位可以說是安枕無憂。顧安寧雖說與顧家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已經是個成年人，有了顧塗之後，他做出的決定顧大公子很少乾預，隻要顧安寧願意，同意接管魔教不是什麼大問題。
問題就在於玉羅刹的態度……好吧，他的態度也不是什麼問題。
陸小鳳朝著顧安寧聳了聳肩膀，示意自己沒有意見，隨便他作吧。
旁邊一人問陸小鳳，“陸大俠可知上麵那位小公子是何身份？就算是當年的天寶少主，教主都沒有做到如此親近。”他壓低聲音，“莫非他是教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陸小鳳心想我才是你們教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不能因為我年紀大就歧視我。
他朝旁邊的人笑笑，什麼話都沒有說。
“你想接手魔教嗎？”玉羅刹低聲詢問。
顧安寧眼中狡黠一閃而過，他狀似天真純淨地歪了歪頭，“你想用魔教從我這裡換一些好處？那你有沒有想過，魔教對我來說是個負擔，若我真的接手，說不準你還得倒貼。”
“真是可惜。”玉羅刹說完，朗聲對手下人道，“顧公子是羅刹教的貴客，誰要是敢怠慢顧公子，就直接去刑堂領罰吧。”
玉羅刹說完，手下人又開始敬酒，諂媚地說了些好聽的話。
顧安寧個子很矮，人也很小，但是他吃的很多。
一條羊腿進入腹中，他不急不緩地用筷子夾著吃碟子裡的駱駝肉。
“說起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顧安寧道，“陸小鳳那麼風流，跟他有關係的女人不計其數，怎麼可能一個孩子都沒有留下？難道是他那裡不行？”
這個時代講究多子多福，避孕措施做的很不完善，所以陸小鳳的情況就顯得很不對勁。
玉羅刹若有所思，“你說的有道理。”
“彆逼他了。”顧安寧放下筷子，拍了拍玉羅刹的手臂，“他也不容易啊……”
陸小鳳被玉羅刹晾了兩天，接風宴結束之後，玉羅刹開始對他有了好臉色，疑惑之餘，陸小鳳心裡竟然升起了一股受寵若驚。
他從小沒有父母，就算玉羅刹突然告訴他“我是你爹，你是我兒子”，他的心裡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擁有父母的感覺。
但是看到玉羅刹溫柔對待變成小孩子的顧安寧後，先前玉教主留給陸小鳳的陰影忽然就散去很多。冷置了這麼多天，跳出複雜的親子關係，以旁觀者的角度看，接受著一切，似乎也不是很難。
玉羅刹拍怕陸小鳳的肩膀，“安寧玩夠之後，你們就走吧。”
“玉教主說的這麼爽快，我倒有些擔心你彆有企圖。”
玉羅刹沒好氣道，“難不成你還想本座往你的房間裡安排幾個女人，生下子嗣後再放你們走？”
“這倒不是。”陸小鳳愣了一下，他總覺得見到玉羅刹會被坑掉半條命，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年紀不小的父親，為了一些鎖事生兒子的氣是不會下殺手的。
玉羅刹語重心長地看著他，“你當真不想要孩子，而不是為了其他原因？”
陸小鳳覺得玉羅刹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深意，就是他再聰明，也想不通緣由。他隻能誠實地搖頭，“不想。”
“那便罷了……”
……
玉羅刹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他沒有急著問顧安寧自己在意的問題，而是等顧安寧玩痛快，與他關係親近之後才開口。
顧安寧心情不錯，將能回答的都詳儘告知了他。
武道是沒有儘頭的，但是人類的身體是有局限的，所以需要足夠的天賦，才能在離世前追求武學極致，突破瓶頸後可以延長壽命。
玉羅刹突破了第一個瓶頸，世間少有敵手，但是他仍舊需要戰勝自己才能達到更高的層麵。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們將要突破的就是第一個瓶頸，殺人證道進步很快，但也隨時可能失去自己的性命，時刻徘徊在生死之際。
“照這麼說來，鬼魂和妖怪豈不是比活人更容易修煉？”陸小鳳帶著顧安寧回了中原，聽完顧安寧的話之後問道。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呢？”顧安寧早已恢複了成年體態，模樣英俊銳利又沉穩可靠，若不是與他熟識，誰也想不到他的本性其實那麼愛玩鬨，講起話來也能把人氣死。
“動物的壽命比人類短，悟性也差，修成人形談何容易？而鬼……沒有執念的鬼死後轉世投胎，擁有執念的鬼早已失去自我，連維持清醒都難，就算修煉的再厲害，又有什麼用？”
“那你呢？”
顧安寧露出驕傲的表情，“你們這些□□凡胎怎麼能與我相提並論？”
“還不知道你的真身究竟是什麼鳥？我查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過相似的鳥。”陸小鳳誠心向他請教，發現顧安寧的表情變得不悅之後，他立馬道，“肯定不是一般的鳥，所以才如此罕見。”
顧安寧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兩個字，一隻眼睛寫著“烏”，另一隻眼睛寫著“雞”。
陸小鳳轉移話題，“我還以為玉羅刹會逼我娶妻生子，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是你勸說的他嗎？”
顧安寧微笑，“算是吧。”
“你是怎麼說的？為什麼笑得這麼奇怪……”
“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陸小鳳直覺不是什麼好問題，可是他不能在短時間內想到辦法讓顧安寧閉嘴。
顧安寧道：“你做了這麼多年浪子，為什麼一個孩子都沒有？難道說，那些女人並沒有與你過夜，而是拿來撐場麵的？”
“這個……可能我運氣比較好……”
“你自己信嗎？”
陸小鳳其實是信的，因為他從小到大運氣都很好，可是不久之前，玉羅刹告訴他，他不是運氣好，而是身後有後台……
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顯然也想到了那一點。
他不會真的……不行吧？
顧安寧看著陸小鳳的表情變化，忍不住大笑起來，他想拍拍陸小鳳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兩隻胳膊笑的不受控製，最後變成了扶著陸小鳳笑。
“你彆笑了。”陸小鳳無奈地看著他。
“哈哈哈哈……咳，這其實，不算什麼，反正你也沒打算要孩子……不要緊的哈哈哈哈哈……”
陸小鳳毫不懷疑下一秒看不到顧安寧，他就會把這件事告訴花滿樓、顧大公子、秋棠以及顧塗……還有可能告訴西門吹雪和葉孤城……
陸小鳳道，“我忽然有些後悔。”
“後悔什麼哈哈哈哈……對不起，其實並沒有很好笑，但是我忍不住啊哈哈哈哈……”
陸小鳳的朋友很多，而他的朋友大多數都像顧安寧一樣，喜歡看他的笑話。
比如西門吹雪當初削掉了他的胡子。
“我應該要一個孩子的。”陸小鳳痛苦道，“我真的該要一個孩子的。”
“可是你現在已經四十五歲了。”顧安寧同情地看著他，“我覺得你沒有辦法證明自己了哈哈哈哈！”
陸小鳳：“……”
“不過你如果真的需要的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
陸小鳳：“……”雖然知道顧安寧說的是用法術幫，但是總有一種要戴綠帽子的感覺……
在西域走了一圈，告彆陸小鳳之後顧安寧先是回顧家莊露了個臉，然後又跑到花滿樓那裡看了看後麵種下的梧桐樹，又與花滿樓聊了會兒天，為他講述了陸小鳳的身世，以及在羅刹教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把自己懷疑陸小鳳不行的那段講了出來。
花滿樓聽完也忍不住微笑，“怪不得最近陸小鳳沒有過來。”
“估計要等他的孩子出生之後，他才會來了！”顧安寧道，“我比較好奇的是孩子他娘的人選，你覺得可能是誰？”
“說不準。”花滿樓並非時時刻刻與陸小鳳呆在一起，也從來沒有關心過陸小鳳的感情生活，除了一起查案時見到的幾個，其他人他連名字都不會知道。
“必定是個性格強悍的女子。”
“為什麼？”
“因為陸小鳳的女人太多啦，一個浪子突然安定下來，總會有無數的女人傷心的。女人受了情傷，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哎，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陸小鳳討不到老婆了。”
花滿樓笑意更深，“你說的很有道理。”
告彆花滿樓之後，顧安寧在外麵遇到了一年隻出四次門的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依舊是惺惺相惜的對手，他們每年都會約一次決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決鬥都會被各種各樣的情況打斷無法進行。
第一次約戰時顧安寧去世，第二次約戰葉孤城被唐家堡的人暗害受了些傷，第三次約戰顧安寧回來了，邀請他們小聚……後麵幾次，顧安寧雇了幾隻鬼，偷走他們的劍。
顧安寧知道，如果葉孤城心裡還惦記著謀反，那麼死的人會是葉孤城。但是經過之前的事情，他已經放下了執念。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旗鼓相當，一旦生死相搏，他們兩個都活不下來。
他知道對於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來說這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可是對於當時的他來講，兩人都是他的朋友，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兩人死去。
後來擾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幾乎變成了習慣，如此做了四五次，他們不得已將生死決鬥改做尋常切磋。
再後來兩個人發現顧安寧的實力不錯，這世上幾乎沒有人能打得過他，就時常去找顧安寧打架。
西門吹雪問，“打一架？”
顧安寧：“打打打！”
打著打著，顧安寧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沒有向西門吹雪解釋，西門吹雪也習慣了奇奇怪怪的他，沒有多問。
生活依舊繼續，平淡又熱鬨。
一年後羅刹教裡多了個新生兒，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陸小鳳的，還是玉羅刹的，又或者是領養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