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唐縱怔怔地有些出神。
慕簡見唐縱麵癱著一張臉表情冷淡,也琢磨不明白對方究竟在想什麼,他其實挺擔心自己這樣的行為傷到唐縱過分敏感驕傲的自尊心,但他又無法坐視不管。
唐縱就真的是睡在他上鋪的兄弟,慕簡無法真正做到袖手旁觀。
他心底歎息一聲,臉上卻掛起了一貫的吊兒郎當的不怎麼正經的笑容:“縱縱,你難道是想要我幫你穿?”
唐縱靜靜坐在木質沙發上,仰頭望著麵前的少年,岑黑雙眸裡閃過複雜的光。
孔雀少爺和他想象得就……很不一樣。
這隻孔雀浪得一批,《日光少年》從節目組到練習生,從食堂大媽到導演組,他都騷話連篇的撩過,有時候唐縱覺得要是節目組養條狗,慕簡十之□□連這條狗都不會放過。
他給人的感覺是懶散浪蕩、不太正經,整個人透著股紈絝二世祖的味道。
然而包裹在這玩世不恭的皮囊裡的,是一副善良柔軟的心,他會因為擔心大半夜溜出宿舍的你而悄然跟了出來,會攔在要債的麵前信誓旦旦保證借錢給你還債,會淩晨兩點鐘去特意買件衣服借給你穿隻因為你冷……
對你好,又照顧著你的玻璃心。
唐縱是真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又該做出點什麼反應。
麵對這世界的冷硬,唐縱凶悍以對。
麵對這世界的溫柔,唐縱……手足無措。
慕簡見唐縱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笑謔道:“縱寶,你還真要慕爺給你穿衣服呀?”
略一頓,又補充道,“那慕爺就不客氣了。”
哄小孩似的說完這番話,慕簡就拿起那件棉服,重新抖開,罩在唐縱背上,抓著他手腕往衣袖裡塞,塞完左手接著塞右手,真就照顧小寶寶似的幫唐縱把衣服穿好了。
唐縱就……有點懵,於是任由慕簡擺布,任由慕簡幫他穿衣服。
慕簡看著這件衣服在唐縱身上的上身效果,滿意地點點頭,唐縱麵部輪廓立體深刻,身材又是最典型不過的衣架子,簡單的基本款穿在身上,也愣是歐美男模似的又潮又帥。
至於裡邊的白T和牛仔外套,也算是很隨性的疊穿了。
慕簡搞定這最後
一件事,率先往外邊走去,道:“走吧,回去了。”
說著,低頭拿手機在滴滴上叫車。
唐縱這才意識回籠,沉默著跟著慕簡走出這家服裝店。
冬夜的街頭,清冷寂靜,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穿過林立樓廈,吹在人身上,冰冷如刀。
冬天似乎總是寒冷又難熬,然則唐縱站在這瑟瑟涼風裡,不論身體還是心靈都滾燙如火。
左胸口的位置,熱到快要爆炸。
太燙了點,連同著血流的流速都在加快,唐縱身上有種近乎病態的紅和熱。
他沉默著,目光灼灼地盯著慕簡的身影,X光似的,像是想把他看透。
慕簡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頭看他,就見到唐縱薄唇緊抿著瞪著他,看不出喜怒。
唐縱表情少得可憐,要麼冷漠麵癱,要麼暴躁炸毛。
這種凶巴巴的又恨恨的眼神,奶凶奶凶的,怪可愛的,但是絕對和開心這樣的字眼不搭架。
慕簡歎息道:“唐縱,你好難哄啊!”
“我哄了你一整晚,你都沒笑一下。”
唐縱呆住,感動如潮水一般一**襲來,令人應接不暇。
他也終於明白,慕簡今晚又是買大紅內褲逗他,又是拍照誇他帥,又或者給他買衣服,就是察覺他的頹喪消沉,所以哄他開心。
唐縱嘴巴翕動,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出租車卻已經停在兩人麵前。
慕簡拿手機核對了一下車牌號,催促道:“車子來了,回去吧!”
說著,拉開後座車門,上車,結束了今晚淩晨時分上海街頭的流浪。
唐縱沉默著跟著上車。
車門闔上,司機師傅“哢”地鎖上車門,確定了一遍目的地,轎車便慢慢往前駛去。
唐縱想到了什麼,鬼使神差地回頭。
出租車的後車窗模糊肮臟,卻依舊可以看到那家半夜兩點開門營業的服裝店此刻黑漆漆一片,門燈全關,連招牌的霓虹燈光都全部熄滅。
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唯身上厚重保暖的大衣提醒著他,這並非幻覺。
原來他剛才那通電話,是為了讓這家店開門。
唐縱沒敢去看慕簡,他頭靠在車窗上,思考著什麼。
昏黃路燈和過往車燈交織著在唐縱雙眼裡流轉,襯得他黢黑雙
眸清亮如夜空中的星。
這一刹那裡,唐縱決定了什麼,想到了什麼,或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左側胳膊,一個腦袋斜斜枕了上來。
慕簡這會兒已經睡得死沉,頭下意識地找舒服的地方靠。
唐縱蹙眉,臭著一張臉把慕簡推開,可慕簡這人大抵是懶散安逸慣了,哪怕睡覺也習慣性地挑最舒服的姿勢,不多一會兒,他整張臉都埋在唐縱胳膊上了。
唐縱凶巴巴地再度把人推走,一副“莫挨老子”的凶橫氣場,推完又彆過頭看向窗外,懶得搭理人慕簡。
片刻之後,胳膊上竟又是一陣壓迫感,唐縱眉心攏了攏,卻是沒再動手了。
古語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推了兩次都沒推開,第三次,唐縱表示自己已經“三而竭”了。
就……隨便吧!
但他很快連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消散不見了,因為他靠在車門上,也跟著陷入沉睡。
*
時間不急不緩地往前流淌,一個小時後,出租車停在外國語學校的大門前。
師傅看著後車座兩人都睡了,提高音量道:“已經到了。”
唐縱睡得清淺,聞言,瞬間清醒,他推了推慕簡,道:“快醒醒,已經到了。”
被叫醒的慕簡,滿臉都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往何方的呆滯和茫然,他頭埋在唐縱胳膊上,極其不情願地睜開眼簾,不多一會兒,又死死閉上眼睛,一副“打死我也不要醒來”的鬆懶嗜睡模樣。
唐縱嗓音微啞地提醒道:“付下車錢。”
慕簡稍稍回魂,掏出手機遞了過去,含混著道:“你付下,我再眯一會兒。”
就付車錢的時間,你能眯多久,五秒有麼?
唐縱真的服了他,這人怎麼,懶成這樣。
他看著慕簡的手機,老覺得這樣解鎖人手機不好,畢竟涉及**。
但司機師傅等在那裡,慕簡又是一副“本少爺能多睡一秒是一秒少爺我拒絕醒來”的模樣。
不得已,唐縱隻能拿過慕簡手機,輸了密碼進去,手機依舊停留在微信裡滴滴的頁麵,賬單已經發了過來,唐縱拽著慕簡的指頭一按,像是古代簽字畫押一般,付了車錢。
付好車錢,唐縱把手機重新塞回慕簡大衣衣兜,手肘撞
了撞他,道:“下車了。”
說完,率先下了車。
慕簡很是不情願,便也隻能迷迷糊糊地跟著下車。
甫一接觸到室外冰冷空氣,慕簡就凍得一顫,這下子,倒是徹底清醒了。
他毫無偶像包袱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這才看向唐縱,恢複了清明,慕簡又變得招搖恣意,神采奕奕,他好笑著道謝:“謝謝你啊,縱縱。”
唐縱揚眉,疑惑不解。
就今晚,該道謝的是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