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不知是大夫的藥起效,還是昨夜陪伴她入眠的佛經有奇效,扶玉感覺自己好了很多,身上不那麼酸疼了,應該是燒退下去了。
鄭瑛進屋來伺候她梳洗,她平日是不需要這些的,做什麼都親力親為,但現在有病在身,也就勞煩對方了。
“夫人氣色好多了,孫大夫的醫術還是那樣好。”鄭瑛一邊幫她綰發,一邊感慨著。
扶玉透過模糊的銅鏡,隻能看到自己大概的輪廓。
穿越這些年,她好像都沒什麼機會像以前一樣,清清楚楚地看一下自己的臉。
最清楚的一次,還是夢裡自己變成了琴桑的時候。
到底為什麼會做這個夢,扶玉真的很想知道。
可萬物生都摸不到門道的事,她一個凡人又怎麼會明白。
“我的妝匣裡有一封信,明日你幫我去交給阿紫。”
扶玉摸了摸發鬢,輕聲道:“今日瑛姐幫我梳個好看的發髻罷。”
鄭瑛一愣,隨即笑了:“好,當然好,夫人年輕,早就該好好打扮一下。”
說著話,她打開妝匣,看見了扶玉準備好的信。
厚厚一封,不知寫的什麼,她並不好奇,珍重地放到一邊,就取出裡麵不多的幾件首飾。
扶玉有錢之後很少添置首飾和衣裳,都拿去貼補鋪子了。
雖然她和蘭荷有名無實,在她想要和他做真夫妻時生離死彆,有緣無分,但對外上,她和鄭瑛一樣都是寡婦。
寡婦門前是非多,古代尤其,她素日裡和鄭瑛一樣,哪怕年歲不算大,也懶得打扮,免得招惹閒話。
可今天不一樣了。
扶玉拿起桌案上的一支蝴蝶步搖:“戴這個吧。”
鄭瑛順著望去,見到蝴蝶步搖,就想起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那時夫人還不是寡婦,小兩口感情很好,一起去逛廟會,蘭公子給夫人買了這支步搖。
步搖是銀製的,價格不低,但也不算多貴,自從蘭公子去世,夫人就再也沒戴過。
鄭瑛心底莫名有些不安,低聲應了一句,給扶玉認認真真梳了一個雙環髻。
這發髻看得扶玉心塞不已。
雙環髻,似乎是曆來仙女形象裡最常見的發髻,夢中的琴桑也鐘愛這一款。
“彆了吧。”扶玉婉拒,“還是換一個,我不喜歡這個。”
鄭瑛不明就裡,但十分順從幫她拆了頭發從梳,這次梳的是傾髻,簪這蝴蝶步搖最是合襯。
衣裙之上,扶玉也難得換掉了素衣,拿出了櫃子裡最彆致的衣裳。
嵐州四季如春,年關的天氣也不是特彆寒冷,不需穿夾襖,扶玉這套裙子還是和蘭荷在一起時,難免有些心猿意馬,背著蘭荷做的。
她本來打算等蘭荷回來,穿上這條裙子和他道明心意。
可惜,他永遠沒機會看她穿這條裙子了。
“夫人這樣打扮真好看。”
鄭瑛一直知道扶玉好看,她等閒不裝扮,同樣寡婦出身的她很明白這是為什麼。
也就清楚扶玉今日打扮起來,有多麼不尋常。
“瑛姐,我要出門去臨鎮給新店選址,之前夫君沒做完的事,我要接著做完。”
扶玉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吹進來,鄭瑛怕她高燒反複,想阻攔,被扶玉抬手製止。
她越過窗柩,看到萬物生站在院子裡等候,並不催促,麵容和善,不減笑意。
“這麼久了,我也沒能替夫君查明死因,臨走之前,本該去祭拜他一下,但……沒時間了,瑛姐有空的話,替我去夫君墳前燒一炷香,幫我跟他說一聲抱歉罷。”
鄭瑛心中不安更勝:“夫人隻是去選址,又不是不回來了,哪裡就說得這樣沮喪,不如叫小七陪夫人一起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看家就行了。”
扶玉搖搖頭:“我這次同借住的法師一起走,他有些武藝在身,吃了我的素齋,想來會用心保護我,回程的時候再叫小七來接好了。”
鄭瑛還想讓扶玉多帶幾個人,以前她出門也至少帶三個人,這次不知怎麼的,就是不聽勸。
真正離開之前,扶玉去了一趟耳房,在陳婆婆和蘭荷的牌位前拜了拜。
手撫上牌位上亡夫二字,扶玉心中想著,如果這次可以活著回來,一定得幫蘭荷洗脫冤屈。
“我走了。”
扶玉喃喃出聲,本以為自己會不舍不甘,恐懼退縮,但她離開的時候,一次都沒回頭。
也是,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現在也是一個人走,沒什麼不適應的。
出來的時候,發現萬物生仍然站在原地,風輕和淡,不驕不躁,非但催促著急,還問她:“可還要再去鋪子裡看看?昨日交代完了嗎?”
倒是比她還耗得住。
扶玉搖搖頭:“不用了,其他要說的不適合當麵講,都寫在信裡了。”
萬物生很守禮,並不想偷聽彆人說話,但他耳力在那擺著,想不聽都不行。他心裡知道這信,更猜到了信的內容是什麼。
昨日扶玉在鋪子裡,唯一沒透露給眾人的就是她的立身根本,一些複雜新奇糕點的製作方式。
常見的都好說,獨特的,帶有現代技巧的,扶玉都將製作方法寫在信裡了,阿紫拿到就行。
如果她真的回不來,鋪子裡那麼多姑娘,還可以靠著那封信活下去。
“走吧。”
最後居然輪到扶玉來催促萬物生。
宅門外有輛馬車,和昨日鄭瑛請來的一樣。
萬物生示意扶玉上去,自己仍坐在車前趕車。
和家中人最後道彆後,馬車徐徐向前,不多會,周圍就寂靜下來,什麼都聽不到了。
嵐州很大,分四個鎮,扶玉住的是州府所在之地,失蹤案卻不止發生在這裡。
萬物生這個時辰帶她出發,應該是不打算讓她在長居地出事。
扶玉鬆了口氣,剛想撩開窗簾朝外看看,趕車的人忽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