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空氣頓時凝固住。
那點聲音聽上去嬌氣得不行，跟羽毛撓過心臟一般，輕飄飄的。
李宏和護士突然覺得站在這裡很多餘，兩人默默離開房間時還不約而同朝慕舟看了眼，想法重合起來——有這麼一個漂亮老婆，對麵的男人臉居然還能一言不發站在那裡？臉還那麼臭？
不識好歹。
慕舟沒注意到此時房間裡就剩下自己和傅厲森了。
他剛喊完那句“老公”，就羞恥地低下頭，恨不得鑽進被子裡。
黏人歸黏人，但他從來沒對任何人喊過這種稱呼。
一道陰影突然朝他這邊壓過來，伴隨著一股冷淡的木質氣味。慕舟知道是傅厲森過來了，想到剛才的那句老公，他的臉頰和耳朵就開始燒起來。
好丟臉。
他自己都這樣了，傅厲森應該更受不了吧。
彆說幫他捏腳腕了，估計理都不會理他，直接摔門而出吧。
“扭到了嗎？”男人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嗯？
慕舟表情有點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傅厲森是在跟自己說話。
男人竟然平靜接話了，語氣雖然冷淡，但並沒有不耐煩的意味，甚至是在關心。慕舟想不明白，下意識小聲道：“沒扭到，就是有點疼。”
說完，腳腕還輕輕晃了晃，證明自己沒扭到。
傅厲森的視線在上麵停了兩秒。
不得不說，慕舟被養得很好，連腳腕這種地方都是白生生的，青紫色的細小血管清晰可見，那層皮很薄，像是輕輕一碰就能留下紅印。
嬌氣，又麻煩。
傅厲森是個很怕麻煩的人，除了工作他對其他事情沒有絲毫興趣，連聯姻這種事都是家裡長輩催著介紹的。
本來就是一場毫無感情利益至上的商業婚姻，傅厲森可以給對方力所能及的物質條件和不觸及底線的自由，隻希望對方不要影響他工作，也不要從他這裡奢求什麼。
可是從這幾天彆墅打來的十幾個電話來看，他這個決定似乎做錯了。
這次來醫院，除了看望慕舟之外，傅厲森還打算和對方說清楚他們的婚姻性質，如果不接受，那就早點結束這場婚姻，對大家都好。
隻是現在的情況……讓他有點說不出口。
坐在床上的慕舟此時正抬眼看他，漂亮晶亮的眼睛裡帶著幾分害羞和期待，嘴唇也被自己咬得發紅。
剛才還喊了他老公。
明顯想得到關注。
等出院再談這些吧，不然這位小少爺鬨到長輩那裡就更麻煩了。
傅厲森這樣說服了自己，俯身，高大的脊背微微彎下來。
他有點不輕不重的潔癖，但慕舟腳腕那裡看起來很乾淨，他並沒有反感，伸手一碰，是溫軟的。
結果還沒一秒，對方就嬌氣得“啊”了一聲，隨後又迅速將腳收回到被子裡，表情有些嫌棄：“你手好涼。”
“……”
傅厲森停在空中的手指微蜷了下。
片刻，他站直，像是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轉移了話題：“醫生說你沒受傷，現在可以出院了。我已經通知了慕夫人，她打算來醫院接你回去。”
慕舟愣了下：“什麼？”
傅厲森竟然已經將車禍的事情告訴他家裡了？慕母平時最慣著他，生怕他磕了碰了，這回車禍豈不是要擔心壞了？
他立刻從旁邊的桌子上拿手機，點開一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關機了。
怪不得他沒接到慕母的電話。
“你怎麼也不提前告訴我啊。”慕舟有些急，將手掌癱到男人麵前，“把你手機借我。”
“……”
慕舟急起來眼尾都泛著紅色，聲音也是軟的，伸來的手掌心裡沾了點灰塵。傅厲森頓了片刻，將自己手機最近通話點開，回撥過去才遞給慕舟。
電話立刻就接通了。
慕母在那頭語氣聽起來很擔心焦急，聽到是慕舟的聲音立刻道：“粥粥！你怎麼樣了？撞到哪裡了沒？剛才打你電話還是關機。”
慕舟安慰道：“我沒受傷，就是追尾，醫生都說我沒事，身體很好，現在都要辦理出院了。”
他怕慕母不信，還特意把醫生搬了出來。
聽到慕舟沒事，慕母才放下心來：“還是小傅告訴我的，嚇死我了，那你今天回家嗎？要不要媽媽去醫院接你？”
“不用了，我沒事的。”慕舟知道慕母最近和朋友約好去海島度假，並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掃了她的興致。
當然，離婚的想法現在提也不太合適。
慕母見人沒事，囑咐了兩句。慕舟一邊聽一邊小聲應著。
旁邊的傅厲森盯著那小半張白皙的側臉，不知在想些什麼。等慕舟打完，他才接過手機。
房間很安靜，兩人誰都沒先主動說話。
不一會兒，李宏進來：“傅總，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
傅厲森點頭，拿著手機正要往外走，衣袖卻被輕輕扯住了。他轉身，對上慕舟的視線。
“你不跟我一起回家了嗎？”慕舟的聲音很綿。
傅厲森停頓片刻：“回慕夫人那裡還是彆墅？”
慕舟想都沒想：“當然是彆墅啊。”
“……嗯。”傅厲森見慕舟還沒鬆開衣袖，“我去外麵打個電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
應該是怕慕舟一直不鬆手。
見他不是離開，慕舟才坐回床上。
傅厲森出了房間，關上門，低頭看著右手不太整齊的袖子。
他這個妻子，過於黏人了。
等回家一定要說清楚。
*
追尾的車已經喊了人過來維修，傅厲森讓李宏重新開了一輛車過來。
慕舟換下病服，坐到了後排。車裡溫度不低，但他卻覺得有點冷，也許是旁邊坐了個“大冰山”的原因。
“大冰山”此時正倚在椅背上假寐，攏起的黑發依舊整齊，他的側臉深邃，嘴唇也薄，顯得格外不近人情。
這樣的人，自己也會黏著嗎？
慕舟害怕都來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