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嗎？
蘇葉一怔，卷曲長睫軟軟垂下，她刹那間想了想，後輕扯嘴角，勉強一笑。
這笑，是比哭還難看。
“不能。”她淡淡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何謂師尊意誌？
師尊意誌便是蒼生為重，斬妖除魔，蕩平一切汙穢。
沒有戰亂，沒有屠殺，悲憫世人。
師尊是神。
在與魔族大戰裡，他一人踏足魔域深淵，以一人之軀阻萬魔入侵，最後隕滅自身，將魔族逐回魔域，並用僅剩靈力布下結界，魂飛魄散。
而林幽？不是。
他是個瘋子，他可以殺了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當然，也包括她。
蘇葉也是那天被他掐著脖子，瀕死時看著他那眼睛才知道，他，有一種深藏，偏執可怖**。
道心魔性並存。
“為何……原屬於清元靈劍會認他為主？”淮方似是對這答案並不意外，他麵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隻歎了口氣，道：“清元甚是看重你，陪你四處曆練，悉心教導，他也曾同我言明，假以時日，你必能突破大乘之境，接他之位，我本以為，在他逝後，會是你接管雲天宗，可現今……”
蘇葉聞言，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長睫上似湛著晶瑩水光。
淮方見蘇葉麵露憂傷之色，想來是自己說話有些過界了，清元已經不在，他何必再如此去說教他心愛徒弟？況且，這仙門皆知，她與她師兄林幽已道侶多年，如今卻又傳出已解契消息，這般關係，怕是怎麼理都理不清，怎麼斷都斷不了了。
“罷了，是我唐突，雲天宗神劍已經認主，他做這雲天宗宗主也有十餘年了，如今再探究以前也無意義。”淮方俊朗端方臉上倏然神情嚴肅，轉頭示意蘇葉看向大殿，“隻是那殿中人如今想要傾全宗之力，舉百門之人攻打西界，挑起戰端，製造混沌亂世。”
饒是剛已經從謝洛卿口中聽到，此時蘇葉仍是眼神愕然，眼眸微怔，難以置信。
蘇葉知道，林幽表麵是光風霽月，風華無雙清冷劍修，但實際上他絕非心懷天地，悲憫眾生之人，他常常道她不夠無情，處處留情，境界才會一直無法突破。
她知他恣睢陰鷙，偏執易怒，猜忌心極重，但即使如此，蘇葉亦沒料到，他會主動召集仙門百家，攻打西界。
且不說西界唯一修仙門派寒霄門與其他仙門百家一直是和平相處，並無爭端，他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要滅門？
其次，雲天宗在以往大戰中元氣大傷，他是，她亦是，更有無數弟子喪命，師尊也，沒了。
雲天宗需要靜養，需要療傷，而不是被他帶上戰場，弄得支離破碎。
她必須得守住雲天宗，這是她責任，也是師尊所希望。
“你師父清元仙尊乃修真界第一仙君，距離飛升之境也不過半步，修為無人能及，也隻有他雲天宗宗主才有號令仙門資格，而如今林幽以雲天宗宗主之名召集我們前來，借清元名義，同我們商討卻是滅門之事。”
“這絕非清元會做之事。”淮方一向平緩語氣有了些微怒氣憤懣。
“寒霄門乃修仙大派，單單憑現在雲天宗，若無其他門派響應此事，何談滅門？”蘇葉朝大殿方向看去，人群散去，殿內燈火未滅，他應還在殿中。
“蘇蘇，你以為沒有會門派響應此事麼？”謝洛卿站在兩人不遠處，聽著他們對話，此時朝淮方稍稍頷首，便插了話進來。
蘇葉還以為擺脫了他，幾乎要把這謝洛卿給忘了之時耳邊又響起他這慵懶迷離聲音。
“……”蘇葉眼皮抽動。
她有強烈預感，他在她身邊，就是個災難。
“合百家之力滅一門，這幾乎是沒有任何風險，又有絕對利益一件事，林大宗主隻需同他們陳述利好，做個承諾，便會有無數人響應。
“屠滿門，搶靈寶，占靈域，擴勢力。”
謝洛卿一語落，悄無聲息地站在蘇葉身旁，側頭看她，勾唇帶笑：“就連我們青玄門，也很難拒絕。”
理倒是這麼個理。
蘇葉聞言，抬眸看了看謝洛卿，見他還挑著眼尾，彎唇在對她笑。
如此直白，輕飄飄地說出了這屠門話，真當是落拓不羈，正邪難測。
“你以為屠完寒霄門便就會是結局麼？”蘇葉說道，“今日滅寒霄門，下一個被滅又會是誰呢？隻是人人皆以為自己會是贏家，這火燒不到自己身上罷了。”
“說不定……”蘇葉心裡一沉，不自覺垂眸，低聲道，“最後這火會燒到雲天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