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2 / 2)

雲針猶豫道:“遼姐兒,在殿下的生辰宴上離開,不太好吧。”

夜風拂來,素屏生輝,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

賓客紛紛抬頭,手中酒杯凝滯。

竹簾翻飛,文鳳真端坐在席位前,擺了一張名琴,十指骨節分明,綿綿不絕的琴音令人身心舒暢。

月夜清風,良宵雅興,琴聲所到之處披拂燦爛,掀起雲光水影。

醉倒的薑林頓時起身,瞪大了眼:“見鬼了,文鳳真竟然當眾撫琴?”

舊部的將士們震驚得不行。

他不是自恃身份清貴,從不肯獻藝的嗎?

知曉他一手琴藝精湛,從前他還小的時候,過年聚在一塊兒,幾個叔叔開玩笑讓他彈上一曲。

他這個爆竹脾氣當場翻臉:“怎麼不叫你小老婆彈。”

文鳳真一襲白袍,在竹簾中看不清晰。

他臉小,下頜線精致,鼻梁高挺,唇色殷紅,舉止從容優雅,收斂了一身戾氣。

甚至有幾個舊部喝多了酒,恍恍惚惚,以為是哪家秦樓楚館請來的絕色名伎,色眯眯地多瞧了幾眼,恨不能捏一把小腰,樂嗬嗬地推杯換盞。

文鳳真冷冷盯了他們一眼,看見他們的豬頭樣,壓下心頭的不耐煩。

他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遼袖一副小臉,頓時牽起嘴角。

遼袖站起身,寬大袖袍下的身軀搖搖欲墜。

鋪天蓋地的心顫感,殿下那雙鳳眸壓抑著陰翳,在見到她的這一刻雲散煙消,直直望著她。

她的身體有些不聽使喚,空氣裡彌漫著甜梨香。

上輩子,殿下不是沒有撫過琴。

不過都是在金籠所打製的大床上,他一麵慵然地撫琴,一麵讓她穿著西域胡姬的衣裳跳舞。

西域胡姬作風熱烈開放,紅衫墜滿了珠寶,打來打去碰撞作響,在胸前亂跳個不停,極短,一截纖弱的小蠻腰大部分露出來。

鮮紅寶石珠鏈纏繞在小腿,勾勒得輕盈。

最紅的一顆鴿子血,落在雪白豐腴間,隨著優美的動作,鴿子血晃晃顫顫。

她那雙漆黑的瞳仁十分可憐,蘊了淚珠,控製著不掉下來。

穿著那條紅裙,也沒辦法在他麵前刻意冷淡,繃著距離。

她羞怯得好似被雨打過的芍藥。

文鳳真欣賞著她的纖細舞姿,眼底暗色濃稠,忽然一把將她的腳踝拉過來,讓她跌坐在自己懷裡。

她的脊骨是不是撞疼了他的大腿,她驚得抬起一張小臉。

男人的熾熱指腹貼著她嬌嫩的麵頰,慢條斯理地給她擦拭汗水,低笑了一聲。

“袖袖,你比瓷娃娃還好看。”

“朕要把你打扮成最好看的瓷娃娃。”

“陛下……”

他俯身上去,最終少女緊張地用手指繃著那根琴弦,汗如雨下。

“嗡”地一聲,甚至將琴弦都繃斷了,滲了血珠的手指被他含在嘴裡。

琴聲驀然止住。

遼袖回過神,與他遙遙一望。

文鳳真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不疾不徐地將兩隻手放在琴上,對她微笑示意。

遼袖清清冷冷的眉眼仿佛被夏風吹融化了。

她深呼吸一口,坐回了席位,文鳳真徑直朝她走來。

文鳳真俯視她一張通紅小臉,被酒氣熏染得明媚瀲灩,伸著一隻又瘦又白的手腕。

他有意無意地垂下手,搭在椅圈,虛虛摟著她的腰。

看上去再正常不過的動作,遼袖不由得繃緊了脊梁。

越瞧見她這副紅了又白的情態,文鳳真眼底深湖無瀾。

想打個純金籠子的大床,雙手捆在曲架上,再好好哄她。

她像從畫屏走出來的似的。

文鳳真想了一會兒,眉眼舒展,白淨的麵色鮮活起來。

他克製有禮,維係著恰到好處的規矩,噙著溫潤笑意,看上去光風霽月,從容矜貴。

文鳳真收回了手,將一碟點心推到她麵前,笑盈盈道,聲音很輕,沒彆人聽見。

“遼姑娘,不管是誰對你不利,一定不會放過他。”

遼袖隻顧著低頭,不言不語,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雲針連忙找補:“像殿下這麼儒雅隨和的男人,真是少見。”

遼袖放下點心,終於仰起頭,平靜地與他對視,微微一笑。

“是嗎,我隻覺得,越溫柔的男人就越不能相信,會被騙的。”

文鳳真嘴角笑意凝固。

但他很快恢複如初,起身,經過她身邊時,謙讓地低頭。

極輕的一聲落下來,卻讓遼袖腦子一聲嗡鳴。

“以後,我就是你的瓷娃娃。”

可以任意裝點,穿你喜歡看的衣裳,讓彈琴寫字烹茶舞劍也好,其他的也罷,無論如何都會做到。

遼袖攥緊了指尖,腦子裡冒出荒唐的想法。

讓他在他自己身上繪畫,也會答應嗎?

她搖了搖頭,耳根微紅,覺得極其荒謬。

忽然一聲驚嘩,薑林在內堂紅著眼嚷嚷:“他娘的文鳳真給了你二十萬兩,就給我十萬兩,當打發叫花子呢!”

“要我說,我就是不服氣!徽雪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內閣那邊輪流值房,陛下病情又加重了,隻怕一道旨意都發不出來,大宣沒有讓一個野丫頭當長公主的道理。”

“一個沒爹的野種若成了尊貴的公主,這是皇室蒙羞,也是首輔府蒙羞!”

“你小點兒聲!人就在外頭!”

賓客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沒有一條禮法可以鑽這個漏子,讓遼袖成為長公主。

這是一步不能退讓的問題。

否則下一步就是遼槐被立為太子,皇後與首輔府一敗塗地。

遼袖怔怔的,待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眉頭微蹙,小臉白得像層薄薄的紙。

雖然宋公子沒有明說。

但是首輔府也是希望遼袖姐弟兩個,不要去參與繼承人的爭鬥漩渦。

雲針扣緊了她的肩頭,她一個直愣愣的丫頭,說話聲音軟下來:“遼姐兒,彆怕。”

野種這兩個字再一次刺了遼袖的心。

她胸前一起一伏,渾身流通的血液發涼,齒關咬緊,從未曾如此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肩頭倏然落下溫暖的掌心,文鳳真呼吸滾熱,澆灌在她耳側。

“遼姑娘,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如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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