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時節,乍暖還寒,空氣裡已經帶了點濕潤而清新的氣息。
小李氏倚在美人榻上,一雙彎彎的黛眉微微蹙著,宛若秋月一般靜美的麵上含了一絲淡淡的愁緒,美人含愁正是楚楚之姿。
“清姐兒那邊怎麼樣了?”小李氏放下手中上好的釉裡紅紋瓷盞,語聲裡儘是滿滿的關切和擔憂。
侍候她的是她從衛國侯府裡帶來的白媽媽,白媽媽年紀雖大,看上去卻是嚴肅端正的樣子:“古太醫已經來看過,說是沒什麼大礙,隻是嗆了幾口水,受了寒,需要好好養養。”
“那便好,”小李氏慢慢地應了一聲,隨即才輕聲說道,“到底是姐姐的骨血,若真是因為我的緣故出了意外,那我便是萬死難辭其咎了。”她本是大李氏的庶妹,衛國侯府在大李氏亡故之後將她嫁入周家,雖是為了維持和周家的姻親關係也是為了照顧大李氏的兩個女兒。剛剛過了門便出了這樣的事,怕是衛國侯府那邊都要責怪了。
小李氏的一番話說得婉轉動聽,麵上也是一派的擔憂關切。一般白媽媽卻忍不住生了些怒氣,她兩條粗粗的眉毛緊緊皺著,白麵團一樣的麵上不可避免地帶了一點的氣惱,就像是發酵了一般:“這都是什麼事啊!都說大小姐性子好,我瞧著卻是白白慣大了那起子的人的膽子。我就沒見過哪家的妾室敢在新夫人入門的時候拿.......”嫡小姐來作伐子當下馬威的。這後半句話,白媽媽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微微垂頭去看小李氏。
白媽媽是看著小李氏長大的,自然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氣。小事她自然可以看著拿些主意,這些大事卻需要小李氏自個兒決定。
小李氏素來便是個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衛國侯府的一群庶女裡麵被選中嫁到周家。她也沒理會白媽媽的話,隻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便微笑著站起身來了:“好了,坐在這裡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我們去書房見老爺吧。”昨夜的洞房因為四小姐周清華落水的事被攪黃了,周老爺被後院的事煩的不行便索性一早便去了書房。
小李氏從小就信奉一點:日子應該是人自己過出來的。她是庶女。衛國侯天性多情,不提嫡母膝下的一子二女,單是庶女、庶子便也有一堆了。她從小便守在嫡母跟前小心奉承服侍,每日的請安便是連病中都不敢忘記,姐妹間學習的時候不僅要小心藏拙不奪了嫡女的風頭還要適時進步免得被善忘的父親忘在腦後。哪像她的大姐,金玉堆裡長大,自小便天真驕傲,明明是衛國侯府的嫡長女又是周家正經的原配正妻,卻為了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生生地把自己慪氣慪死,真是可笑之極。
小李氏一路琢磨著,等到了周老爺的書房時麵上已經恰如其分地帶上得體的笑容——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最是好看。
大越有四大公府三大世家,周家雖然在三大世家之中排名最末,但也算是極有底蘊的。彆的不說,單是周老爺的書房就比之小李氏在衛國侯府裡見過的侯爺的書房還要大些、氣派些。小李氏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小廝,緩緩問道:“老爺可在裡麵?我有些事想和老爺商量,你進去通報一聲吧。”
那小廝甚是識趣,忙笑應了。沒過一會兒,書房裡麵傳來周老爺的聲音:“慧娘怎麼來了?進來吧。”那聲音不緊不慢,卻是帶了一點的漫不經心的意味。
小李氏閨名綺慧,周老爺這麼一聲“慧娘”叫地親昵的很,一下子便讓小李氏紅了麵頰。小李氏低頭整了整衣衫,端正了姿態這才緩緩走了進去。
周老爺周正聲在練字,見小李氏進門便放下筆,抬眼去看。他已過而立之年,眉宇之間的端謹之色還未散去,帶了點英氣的五官看上去格外的吸引人。他上前扶起行禮的小李氏,出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小李氏聞言卻是垂下了眼,貝齒輕輕咬著嫣紅的薄唇,麵上帶了少許的擔憂:“妾身這次來,是為了清姐兒的事。”
“哦?”周老爺皺了皺眉,想起落水之後一直躺在床上還未醒來的女兒,麵色也不怎麼好了,“你是她的母親,她的事你還是要多用些心,其他書友正在看:。”他素來都是多思多想的人,不由有些懷疑小李氏是想借著這事來清理後院。這樣一想,對著這位‘心大’的新夫人,周老爺的心裡便忍不住生了些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