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
方晨語躺在床上,微微合眼,疲憊中帶著一種蒼白冷淡的厭倦。在她不遠處的桌上放著盛藥的玉碗,隻喝了一半,中藥的氣味淡而柔。
齊王此時正在外邊和人說話,並不如何設防,那高高低低的聲音便很惹人心煩的傳到她的耳邊。
“此事一出,袁正道那邊定是脫不了罪的。”那聲音聽著溫煦和緩,裡麵透著的意思卻叫人心冷,“隻是不知殿下這邊可有接任戶部侍郎的合適人選?倒是可以說出來聽聽,我會幫忙傳達給家父。”
齊王似乎笑了一聲,低聲報了個名字,然後才悠悠道:“天機道長已經出關了。有他在父皇那邊說項,太子這次怕是真要倒黴了。”
和齊王說話的人也應和似得笑了笑,拿捏著溫和的語調說道:“這一步,殿下是走對了——有些話就是得由天機道長開口。如今國內先有江州水災再有川州地動。何嘗不是太子無德,上天示警?”那些天災**在他嘴邊仿佛是最寡淡不過的下酒菜。
齊王似乎遲疑了一下:“現在我倒是隻擔心一件事。當初我們派出去的人不是說還有一本賬本被莫嚴給送出去了麼?”這局是他們布的,朝廷發下去的賑災銀子和修壩銀子都早就已經被他們吞了順便嫁禍給太子。偏偏莫嚴那家夥中途察覺到不對,暗藏了一本賬本想要留作後手,結果莫嚴死了,賬本卻偏偏不見了。
和齊王說話的那人生了一張五官端正的臉,體型微胖,顯得十分和善溫良。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淡淡一笑:“殿下,這賬本到了皇上手上才能算是賬本,否則就是一本廢紙。可它到得了皇上手上嗎?”
方晨語喉中痛癢,此時正好輕輕咳嗽了一下,外邊的齊王一下子就聽到了。他再沒心思和人說話,反而徑直回了屋子,溫聲細語的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難受?”
方晨語扭過頭不看他,齊王倒依舊是好脾氣的撫了撫她有些消瘦了的麵頰,長指微微收攏:“彆和我鬨氣,。晨語,你知道我心裡也不好受。”
方晨語嘲諷似得笑了笑,還是不理人。
齊王暗暗歎了口氣卻還是轉過頭和邊上伺候的隨從吩咐:“你去和曲公子說一聲,讓他先回去吧。”
那隨從這個時候能站在這邊自然是齊王的心腹,應了一句後便立馬往外走。
齊王靜靜的看著方晨語,為她捏了捏被子又撫了撫她柔滑的烏發,目光溫柔的仿佛要淌出水來:“若是困了就睡吧。我陪著你......”
方晨語抬眼看他,冷著聲音道:“我想吃蓮子羹。”不知怎的,齊王府裡那些手藝高超的廚子都摸不清方晨語的口味,偏偏廚房裡幫傭的一個姓郭的仆婦做的蓮子羹正對了她的胃口,喜歡的不得了,時不時總是要吃上一碗。
這種小事齊王自然是依著她,聞言便點了點頭:“我讓人做兩碗上來。我陪你吃。”
“誰要你陪?”方晨語輕輕歎了口氣,仿佛想起了什麼,玉頰微微泛紅,“我隻是覺得這蓮子羹和我娘做出來的味道十分相似罷了。”
方晨語的身世齊王這邊早就查過了:她是遺腹子,自小跟著寡母長大,因為母親亡故才被家人賣到宮裡。此時聽到這話,齊王心中又憐又愛,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方晨語卻像是厭惡極了似得,硬撐著拿起枕邊的擱著的汗巾丟到齊王的臉上,聲音都氣的發抖:“你,你還要不要臉!?”
齊王到底是皇子又素來受皇帝寵愛,自小被人捧著長大,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你怎麼敢......”他咬著牙,隻是瞧著方晨語弱不禁風的樣子又有些不忍說那些重話,隻好把話吞回去,氣衝衝的推門走了。
他一走,方晨語就鬆了口氣,轉頭和被齊王趕進來伺候的丫鬟說話:“你去瞧瞧我的蓮子羹來了沒?”
那丫鬟適才已經被齊王怒氣衝衝的樣子嚇過一回,心裡很是不情願卻還是乖順的轉身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便端著一碗蓮子羹來:“另一碗已經送到王爺那邊去了。”
方晨語也不管這事,隻是懶懶的撐起身喝了幾口。似乎有些吃撐了,她纖細宛若玉石的手指捧著玉碗,左右磨擦著,好一會兒才歎口氣把這還剩下大半的蓮子羹遞給丫鬟:“你幫我把這碗賞給那個郭媽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