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成遠的承諾聲模模糊糊的,就像是撲麵而來的浪潮一般,給人一種窒息般的溫柔和凶猛:“以後,如果我要騙你或是利用你,一定會提前告訴你的。”
周清華賭氣了半天,單方麵冷戰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來對方的妥協,結果最後居然隻得來這種毫無意義的承諾。她氣的不行,低頭在他的肩頭,重重的咬了一口。
她這一次發了狠,這麼一下去,居然還真的嘗到了血腥味。
崔成遠抱著她的手臂依舊如同鐵鑄的一般不動分毫,他隻是以牙還牙一般的、略帶血腥味的在她的肩頭也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吻痕。
這一夜,崔成遠終於還是如願以償的抱著美人一起入眠,人生如此美好,簡直是白白歎氣了。
與他相比,作為聞名天下的單身漢的元儀顯然有點可憐兮兮的。至少,處置了那個叫芸娘的間諜之後,他身邊就再沒有出現過半個女人。孤燈冷火的睡到半夜,然後起床看國內送過來的加急奏折。但是,這一日的早上,元儀還是特意抽出空來了——他要教授元陽射箭。
元儀目前隻有元陽一個孩子,或者說他一輩子也許也隻能擁有這麼一個孩子。在他當初覺得要迎娶葉薇拖延時間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先有一個孩子——因為他本就不打算讓葉薇有孕,那麼他就必須要有一個繼承人。所以,那一段時間是他這一輩子少有的荒淫時日,他不斷的寵幸宮女,一個又一個女人。往往一個晚上,他就可以擁抱好幾個女人。
那是一段非常黑暗、非常屈辱了時光。元儀本就擁有著遠超他人的自尊心,對於他而言,還未真正享受到所謂男女之間的極樂就已經被那種無法言說的屈辱所折磨得鮮血淋漓——他是湘國的君王,偏偏連自由寵幸女人的權利都沒有。對於元儀來說,那不是所謂的享受,而是把自己拿出來供人享受。
不過,元陽的到來很及時。得到宮女有孕的消息後,元儀等不及去確認那孩子是男還是女就迫不及待的去向教宗求親了。等到元陽出生,元儀終於徹底的鬆了心中的一口氣,然後他就借著‘為了葉薇’的名義下令處死了所有與他有染的宮女,包括他孩子的生母。再之後就是他獨寵葉薇的那些年......
元儀很少想起那些令他厭惡的往事,對他來說,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他殺了每一個令他厭惡的人,他的確是最後的勝利者。毋庸置疑。
他對元陽並不是十分的寵愛,更不要說是普通人家對於獨子的溺愛。更多的是君父的嚴厲。可是在教導之上卻是極為用心,常常事必躬親。因為近來元陽心思不定,他才特意空出時間親自教他射箭。
元儀瞥了眼垂首恭敬的立在一側的元陽,親自拿起拾起弓箭,搭上箭羽,給他做示範:“箭乃殺器,用箭在乎一心。隻要把心放穩了,其餘的便可用技巧補足。”他輕輕一搭,那箭便如閃電一般脫弦而去,直接便中了前麵的箭靶。
元陽看得出神忍不住點點頭,眼神裡麵還帶著一絲敬服,隻是語氣裡麵依舊還帶著一絲沒褪去的緊繃:“是的,太傅曾經教導過元陽——射箭講究的是步法不八不丁,上身三平五靠。”
元陽不置可否,隻是將弓箭遞過去說道:“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先試一試吧。”他語氣不輕不重,就如同平時向侍從命令一般,使人不得拒絕。
元陽不自覺的點點頭,接過弓箭:“是。”他到底人小力薄,元儀可以輕鬆拉開的弓箭對他來說卻是極其艱難的一個道具,隻是他專心致誌,倒還真是擺的似模似樣。
元儀看在眼裡,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出聲提點道:“眼要平,手要平,靜下你的心。把那箭靶想象成你戰場上的敵人,瞄準目標,腰身端正,拉開弓。”他話聲落下,元陽已經鬆開弓弦,那箭羽搖搖晃晃的飛了出去,落在了半道上——元陽的年紀到底還小,這麼重的弓箭也承受不起。
跟在他們身邊伺候的宮人此時急忙上前奉承道:“太子年紀輕輕就能拉開此弓,當真有陛下當年風範。”
元儀卻皺了皺眉,麵上拂過一絲不悅之色,他不去理會那奉承的宮人,隻是轉頭和元儀說道:“再射一箭。你人小,朕也不要求你可以射中靶心。但是你一定要射中箭靶。”
那宮人下了一跳,急忙道:“陛下,小殿下年紀還小,若是連續拉弓會傷到手臂的。”
元儀冷笑一聲,終於正眼看了那宮人一樣。他的眼睛純粹的就像是藍水晶一般,會在陽光下麵璀璨發光,在他眼前,一切好似就在陽光之下一般,無遮無攔。偏偏,被他看著的人卻好似被埋在雪地之中一般,冰寒徹骨。
那宮人被他看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嘴。
元儀倒是意味索然的收回視線,看向元陽,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手臂受傷,自然會有太醫為你診治。朕的太子,必然要有為了射中目標而不惜一切的決心和毅力。”
元陽眼神微微一動,卻還是恭恭敬敬的低頭應了一句:“兒臣明白了,父皇。”
他重新舉起弓箭,手指按在弓弦上,搭上箭羽。這對於他來說是極其艱難的動作——手臂早就酸痛的無法開口,可他還是在元儀的目光中慢慢的拉開弓弦,這種時候,疼痛早已不在考慮之中了。
元儀唇角少見的勾了勾,露出一個比較真切的笑容,誇道:“這一次倒是不錯,倒也有些樣子了。拉弓吧。”
元陽深吸一口氣,緩緩的拉開弓弦。這一次,箭羽如同星光一般的飛速而過,居然真的擦中了箭靶。即便是元陽這樣素來擺著臉的孩子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歡喜的笑容,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元儀就像是鼓勵一般的摸了摸兒子的頭,那動作懶散的就像是養貓人安撫自己養的貓。隨即,他又有些厭惡的收回手,用宮人遞上來的手絹擦了擦手,丟掉手絹——他的潔癖有時候的確是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夕光。
元儀垂首掃了兒子一樣:“你看,隻有儘了力,再不可能的目標也是能夠達到的。”他頓了頓,慢慢道,“隻要你懷著一顆必勝之心,就沒有人可以擋住你,弱者必將臣服於強者,整個天下總有一日都會匍匐在你的腳下。”
“兒臣受教了。”元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俯身行了一禮。
元儀點點頭,示意他起身,然後才開口道:“大越那邊來了一個新的使者,說是要和朕結盟。你也大了,可以知道這些事,跟過來聽一聽吧。”
元陽神色一變,立刻恢複到最初那種嚴肅恭敬的樣子:“是。”
元陽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勾唇笑了笑,他的語氣卻是平淡到了極點,如同薄得沒有半點威脅的刀片,偏偏刀刃鋒利:“元陽,你很怕朕?”
“兒臣不敢。”元陽麵色發白,卻還是強撐著作出恭敬的動作。
元儀唇角的弧線還未褪去,他耐心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兒子的神情,仿佛覺得有趣似的輕輕的眯起眼:“啊,讓朕猜猜,是因為葉薇?”他眸光轉厲,言辭卻越發平靜,“說起來,但是你就躲在床下吧?應該是什麼都看見了......”
元陽終於嚇得跪了下去,他將額頭磕到地上,恭謹之極,低聲道:“父皇,兒臣......”他的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元儀卻隻是掃了他一眼,柔聲道:“你怕什麼?”他伸手強硬的把人拉了起來,直視元陽的眼眸,“還是說,你怕朕像殺了葉薇一樣殺了你?”
元陽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不敢多說一句話,隻是低聲道:“兒臣死罪......”
元儀卻忽然鬆開手,拍了拍他的麵頰,十分輕慢的道:“站直了,你姓元。是朕唯一的繼承人。”他有些厭棄的看了元陽一樣,就像一個用慣了好東西的人拿著一件二等品,語氣平靜的就像是述說一個事實,“你不必擔心,隻要你讓朕徹底失望,自然就不會有事。畢竟,你姓元,流的是我元家的血,葉薇怎麼比得上你?”
元陽努力站直身子,朝著元儀勉強笑道:“兒臣明白了。”
元儀看著他強作鎮靜的眼神,麵上笑容更加盛了:“嗯,這個樣子才對啊。這次帶你出來,也是讓你知道些事情,你可千萬彆教朕失望才好。”他低聲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朕可不想再為了繼承人什麼的去碰女人,簡直教人惡心。”
元陽的臉色在陽光下麵蒼白的如同紙片,可他還是強自撐著,站的筆直筆直的。那雙和元儀幾乎如出一轍的藍眼睛裡麵帶著少年的倔強和好勝。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扁桃體發炎簡直折磨死我了。
另外,謝謝676368,\(^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