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一行人快馬加鞭往京城趕。
清音眼見四阿哥已平安無事, 來路時緊繃著的弦就鬆了,提著的那口氣就泄了,於是就感覺出回京路途的遙遠和艱辛來。
說來也怪, 不知道自己身懷有孕時, 清音吃得好睡得香, 與常人無異, 啥反應也沒有。可等張大夫診出了她的喜脈後,遲來的早孕反應連番而至, 折騰得她苦不堪言。
吃, 吃不下, 聞到飯菜的味道都想吐, 就連她平時最喜歡的蜂蜜桂花糕都勾不起她的半點食欲;睡,睡不著, 一躺下就覺得胃部在不停地翻滾, 比之暈船還要難受許多倍。
更可怕的是, 坐船再難受,風平浪靜的時候也會舒坦些, 可以稍微緩一緩, 但清音的孕吐卻似無止無境,時刻不停。而且, 船隻是有目的地的,熬上那麼幾天也就好了,但是孕期,可是有足足九個多月!
清音一想到還有七個多月要熬, 就感覺眼前一黑,欲哭無淚。
四阿哥安慰她:“清兒,你再忍一忍。等回了京, 爺就送你去圓明園養胎。圓明園有一池從昌平小湯山引過來的溫泉,福晉懷弘暉的時候格外喜歡,說是能解乏去疲,泡了後孕吐都減輕了些。”
提到圓明園,清音眼睛一亮,這不是傳說中的“萬園之園”嗎?可惜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毀於西方強敵之手,後世之人隻能從文墨畫卷中想象當年盛況。
不過這個時候,圓明園還好好的呢。一想到這,清音就十分興奮,恨不得插了翅膀即刻住進去好好觀賞享受一番。
“這麼喜歡圓明園?”四阿哥笑道,“那園子冬暖夏涼,不論避暑避寒都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你要喜歡,以後夏日冬日都可以去園子小住。”
清音高興不已:“多謝四爺。”有了指望,她的肚子仿佛都不再那麼難受了。
四阿哥見她好受了些,略放下心來,囑咐了幾句好好歇息的話後,就去了後頭的馬車,與他的得力乾將們商議大事。
沒錯,四阿哥就是這麼個工作狂。哪怕他才剛剛從天花病魔手中死裡逃生,哪怕他的臉色尚有些蒼白,身子骨也單薄得很,哪怕他知道回京之後等待著他的有數不儘的麻煩,他也沒想著趁這個趕路的間隙歇上一歇。
清音幽幽歎了口氣,不由有些心疼起他來。世人隻道皇子金尊玉貴,是坐躺著享福的命,但是四阿哥不一樣,他時時刻刻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殫精竭慮。至於他自己,還有他的家人,卻都是排在後頭的。
清音想到正史中所載,康熙爺最終擇定了四阿哥為繼任者,定是看中了他這一點吧。在江山為重的宗旨麵前,嫡、長、賢、出身、康熙爺他個人的偏愛、朝臣的擁護、百官的反對,都不是個事兒。
隻要於萬民有益,那個皇子就是康熙爺心目中最合適的繼任者。
四阿哥能在九龍奪嫡中脫穎而出,是理當所然的。就算這個世界是一本不知道哪個不知名的小作者寫出來的漏洞百出的幻化出來的,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即便其中有波折,清音也要竭儘全力使得它回到正軌去。就比如此次的天花。
清音不後悔冒著感染的風險親自照顧四阿哥闖過這個難關,她就是要賭這麼一把。要是贏了,這個世界駛向正軌;要是輸了,四阿哥沒了,那她繼續留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大不了去下個世界唄。怕啥。
兩日後,馬車抵達京城。
四阿哥挑了兩個最信重的手下護送清音至圓明園,自己則是換了一輛馬車,悄悄兒地從後門閃進了自己的王府。
“四嫂,四哥病了有好些時候了,弟弟擔心得很。”八阿哥通身溫文爾雅的氣派,說出來的話卻是咄咄逼人,“四嫂多番阻攔弟弟探視四哥,是何道理?”
十阿哥是個大嗓門:“四嫂,你就讓我們進去看看唄,也好安安兄弟們的心。你一直攔著,莫非四哥的病另有隱情?”
九阿哥的桃花眼盈滿了看好戲的惡意:“四嫂難道是想挑撥我們兄弟情份?這可不好。還是說,四哥其實不在府裡?”
四福晉袖下的帕子緊緊攥成了團,隻是麵上分毫不顯,仍是鎮定自若:“四爺喜靜,不願人打擾。你們要是真顧念著兄弟情份,又何必非要擾了他的清靜。”
李側福晉的話就更不客氣了:“平日也不見你們跟四爺來往,怎麼近段日子三天兩頭地過來?無事獻殷勤,肯定有問題。”
十阿哥拍了拍案幾,怒道:“我們跟四嫂說話,哪裡有你這個侍妾說話的份兒?”
李側福晉嚇了一跳,四福晉把她扯到身後護著,冷眼望向十阿哥:“十弟放尊重點,李氏不是侍妾,是你四哥親自向皇阿瑪為她請封,入了玉牒的側福晉。”
十阿哥冷哼一聲:“側福晉算得了什麼,不還是個妾?”
八阿哥按了按他的手,把偏了的話題導了回來:“十弟一向心直口快,還請四嫂不要跟他置氣。四嫂,弟弟們是真心擔憂四哥的病情,你就讓我們看上一眼,安安心吧。”
四福晉一言不發,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八阿哥算算日子,覺得他的好四哥應該已經被天花帶去另一個世界了,才不願跟之前一樣被四福晉打發。他坐了下來,一副見不到人不走的架勢。
他又對十阿哥耳語了幾句,十阿哥點頭,一拱手就跑了出去。半個時辰後,他又跑了回來,後頭還跟著十四阿哥。
“四嫂,四哥一向不喜歡我們兄弟三個,不肯相見,我們也認了。但十四弟不一樣,他是四哥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情份非比尋常。十四弟想探視四哥,你總不會還不願意吧?”十阿哥說道。
不明狀況的十四阿哥點了點頭:“四嫂,四哥的病還沒好嗎?我進去看看。”
說罷,他沒等四福晉點頭,就徑自往四阿哥的寢間走去。四阿哥對十四阿哥這個同胞弟弟感情很是複雜,儘管意難平,但平日裡仍是多有縱容,十四阿哥來訪時不等通傳直接找他也是常有的事。
四福晉見狀,急得不行,連忙跟上。
八阿哥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掛著一切儘在掌握的笑容。
一刻鐘後,十四阿哥慢悠悠地踱了出來,奇怪地看了三位哥哥們,道:“我還當四哥怎麼著了呢,不是好好的嗎?也就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