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鈕貴妃3(1 / 2)

恭阿拉和葉赫那拉氏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乾隆五十四年秋, 清音順利通過初選、複選和終選,被乾隆爺一道聖旨賜婚給了嘉親王——十五阿哥永琰為側福晉。

恭阿拉感激涕零地接過聖旨,直呼皇恩浩蕩。傳旨太監走後, 他胖臉上的淚水也沒有收住之勢, 反而更加肆虐。不是喜極而泣, 而是憂懼交加。

他的乖女啊, 很快就要到喜塔臘氏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底下過日子了, 這可如何是好!

“音兒,是阿瑪對不住你。”男兒有淚不輕彈, 隻是未到傷心處,恭阿拉眼角濕潤,哽咽道,“都是阿瑪當年年少不懂事, 天底下的好姑娘那麼多, 怎麼就偏偏被她的皮相所迷,招惹了她呢?”

十二三歲時與喜塔臘氏的那段朦朦朧朧的感情, 是恭阿拉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誰料到喜塔臘氏的占有欲和嫉妒心那麼強, 就算她嫁進宮做了十五福晉了,都不願放過曾經的備胎, 憎恨他有了新的感情和人生。

“音兒, 是額娘對不住你。”葉赫那拉氏的淚水更是奔騰如洪水滔滔不絕,“都怪額娘當年無知不識人, 錯把一肚子壞水的毒蛇當成了好姐妹。不但害得自己那年大選之時出了洋淚落了選,如今還要連累我的音兒!”

“我一開始就不該跟她有來往,我要是不跟她有來往,當年我就不會落選,我要是不落選, 我就不會嫁給你阿瑪,我要是不嫁給你阿瑪,就不會招了她的恨……”

恭阿拉的臉色頓時變了:“夫人,你後悔嫁給我了?”

葉赫那拉氏怔了怔:“俊哥,我不悔嫁你,這些年就算再苦再難,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是甘之如飴。可是音兒她是無辜的啊。”

恭阿拉接著唉聲歎氣,下巴上的肉都快垮到脖子上了。

清音瞧著兩人仿佛天都塌了的模樣,心底不由掠過暖暖的感動,她寬慰道:“阿瑪,額娘,你們彆擔心。怎麼說我也是皇上聖旨賜婚的側福晉,十五福晉不敢做得太過分的。”

“何況嘉王府又不是全由十五福晉說了算,十五阿哥才是真正的主人。額娘,以女兒的資質,還怕我攏不住十五阿哥的心嗎?隻要十五阿哥站在我這邊,福晉就不敢多與我為難。”

葉赫那拉氏搖了搖頭,道:“可是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音兒,要是能夠選,額娘打心眼裡希望你嫁個尋常的官宦人家做正頭娘子,也不願你嫁進皇家委委屈屈地做個側室。”

恭阿拉也憂心忡忡地說道:“十五福晉年已三十,自是不比音兒年輕貌美,但她膝下早育有十五阿哥的嫡長子。十五阿哥看在此子的份上,對十五福晉十分敬重。音兒,阿瑪怕你在她手底下吃虧啊。”

清音笑道:“阿瑪,額娘,你們想得太多了。依我看,事情遠沒有你們以為的那麼糟糕。”

恭阿拉和葉赫那拉氏的臉上滿滿地寫著不信,在他們看來,女兒的這樁婚事就是個大天坑,是龍潭虎穴,是刀山火海。

清音站起身來,臉上自信的笑容如窗外暖陽般絢爛:“你們不妨想一想,以十五福晉的家世和她本人的資質,如何被皇上選中,指給了十五阿哥為嫡福晉呢?”

比起鈕祜祿氏、瓜爾佳氏、富察氏等著姓大族,喜塔臘氏這等幾十年前才由包衣抬入滿洲正白旗的氏族就是小門小戶。彆說是皇家了,就是宗室和勳貴子弟都未必能看得上眼。

要是十五福晉是那等驚才絕豔的人也就罷了,但實際上,她身上並無特彆出彩之處。

其實隻要仔細一想,就會發現這樁婚事頗有古怪之處。

葉赫那拉氏說道:“因為她在終選時的表現極佳,頗得皇太後和慶貴妃娘娘的歡心。慶貴妃娘娘是十五阿哥的養母,她開口了,皇上自是會考慮她的想法。”

十五阿哥為令懿皇貴妃所出,但皇貴妃連番產子之後身體甚虛,就把他交給了一向交好的慶貴妃所養。慶貴妃入宮多年不曾生育,故視十五阿哥如己出,極是儘心儘力,十五阿哥也極是敬重慶貴妃這位養母。

所以十五阿哥的婚事,慶貴妃當然是說得上話的。

清音搖了搖頭,道:“這隻是表麵原因。皇子嫡福晉,事關重大,從來都是皇上說了算的,怎會由妃嬪的喜好來決定?”

“太後和慶貴妃娘娘看中了她,而她確實也被順利賜婚給了十五阿哥,這隻能說明她恰好也是皇上屬意的人選罷了。”

“所以,阿瑪,您說皇上為何擇定了一個各方麵都平平無奇的秀女為十五阿哥的嫡福晉呢?”

恭阿拉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清音的這番話,就如同撕去了蒙在琉璃窗戶上的一層薄紗,沒了這層紗,他的猜度很快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

恭阿拉緩緩說道:“十一阿哥、十二阿哥和十五阿哥年齡相仿,想當年他們幾位的大婚,也就是前後腳的事。”

“十一阿哥為淑嘉皇貴妃所出,他的嫡福晉為忠勇公嫡長女、孝賢皇後侄女富察氏,身份極貴;十二阿哥為繼後所出,不過那時候繼後早就無名無實,他的嫡福晉為科爾沁郡王之女博爾濟吉特氏,身份是貴重了,但畢竟是蒙古格格。”

“我記得,那幾年皇上的身體並不是太好,朝中請立皇太子的呼聲頗高。但皇上明說了會沿用先帝雍正爺的秘密立儲製度,將詔書放置於乾清宮正大光明匾之後,而不是明立。隻是儘管如此,朝中仍有不少人依據皇上平日的態度來猜度儲君人選。”

葉赫那拉氏聽得一頭霧水:“俊哥,你在說什麼啊?我們不是在說十五福晉的事嗎,跟十一福晉和十二福晉有什麼關係,怎麼還牽扯上儲君大事了?”

恭阿拉說道:“夫人,你說錯了,這幾件事之間的關係可大得很。音兒方才說了,皇子嫡福晉事關重大,從來都是皇上親自擇定的。既是如此,我等朝中同僚不是可從中窺得皇上對諸位皇阿哥們的態度?”

說罷,恭阿拉拿出一張空白的宣紙,取過湖筆蘸了墨,開始邊寫邊說。

“大阿哥和三阿哥曾在孝賢皇後喪儀上失禮,被皇上怒斥為‘不忠不孝’,一度深厭之,隻差明言他們無緣爭儲的資格。大阿哥的嫡福晉伊拉裡氏,僅為從三品輕車都尉尉之女,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更隻是七品小官之女;而三阿哥的嫡福晉博爾濟吉特氏,則是來自科爾沁部落。”

大阿哥和三阿哥這對難兄難弟因為觸了乾隆的逆鱗,是直接被放棄了的。喪儀之後兩人又驚又懼,被嚇出了大病,沒過幾年就都死在了乾隆前頭。乾隆又悔恨不已,對兩兒子又是追封又是緬懷,並加恩他們留下的妻妾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