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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半個月之後,中原中也才回到橫濱。
他回來的時候很低調,就連尾崎紅葉都沒有接到聯絡,他徑直去了港口黑手黨的總部,直奔太宰治的辦公室。
當聽到辦公室的大門發出熟悉的一聲巨響,太宰治就知道是誰回來了。
他心平氣和地在搭檔的戰損費用單上又加上一筆,然後才抬起頭。
中原中也帶著滿身的疲憊,麵無表情地走進來,在他麵前站定,沒有行禮,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太宰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中也突然回來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要篡位呢!”
中原中也抿著唇:“也許我正準備這麼做呢。”
太宰治:“哦?”
他說:“看來中也這一趟收獲不小呢。”
聽到他語氣平淡但氣人的話,中原中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你早就知道了?”他氣急反笑,“所以你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跑了多少個地方嗎?從意大利到法國再到奧地利然後又去了東京……”
“這有什麼,”太宰治滿不在乎地說,隨口把中原中也堵了回去,“你完成我交給你的任務了嗎?”
問到這個問題,中原中也沉默了。
半晌,他才壓了壓帽簷,語氣低沉地開口。
“安德烈·紀德已經死了。”
*
出於對太宰治的了解,中原中也很快就意識到這個任務遠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尤其是在紀德說出那句話之後。
他回憶了一下,突然想起來混蛋太宰給他布置的任務是‘不準他們踏入橫濱’,仔細回想一下,其實這句話的指代意義有點模糊,如果那家夥想要他殺了他們的話,完全可以直接下命令,這個命令本身就不符合太宰治的性格。
中原中也緊緊盯著重力場中的安德烈·紀德:“……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沒想到太宰治讓他殺的人居然跟魏爾倫還有關係,就算這個人是法國人,也不至於一口就能說出魏爾倫的名字。
彼時已經深陷重力場中的安德烈·紀德語氣虛弱地說:“我的好友見證了魏爾倫的出生……他一直以為這是自己最大的錯誤,沒能阻止牧神,多年來他一直奔波在各地,查找有關人造異能體實驗的資料。”
“重力,真是純粹又強大的力量,這樣下去我必死無疑——這正是我追尋多年的死亡啊!”
法國人語氣狂熱地說:“把這當做是我人生最後的一點善言吧,馬拉美收集了很多關於人造異能體的試驗資料……‘他的翅膀早已痛苦地沉落’*,但是我知道他把收集來的資料都放在了哪裡……”
“在法國!在巴黎!”他語氣痛苦地說,中原中也分不清是因為重力傷害了他,還是因為他內心的痛苦。
“在我永遠都回不去的祖國!在我的家鄉!”
中原中也心情複雜地聽著這個人最後的話。
不,他恐怕做不到,他殺不了這個人。
正因為他一心求死,他才無法果斷地殺掉他。
更何況他似乎還知道很多內情,中原中也遲疑了一瞬,在安德烈·紀德即將瀕臨死亡極限的那一刻收回了重力場。
紀德躺在地上,渾身的骨頭似乎都在哢嚓作響,沒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重力,他反倒更加難受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了我?”
那最後的哀嚎似乎已經消耗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他用氣若遊絲的聲音問。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心裡已經逐漸拿定了主意。
雖然他還不清楚混蛋太宰在搞什麼幺蛾子,但是跟隨直覺走下去一定不會有錯。
“因為你似乎知道很多東西,可能有我需要的,所以我需要你活著。”
紀德歎息道:“我已經告訴你馬拉美把東西放在哪裡了,你不需要我也能找到那些東西。”
“但我還有很多疑問,有你在會容易得多。”
“而且,”中原中也一把拽著紀德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你總說要尋找正確的死亡什麼的,被我殺死難道就是正確的死亡嗎?既然如此,那麼過去的你已經被我殺死了,從現在開始,你為了我的目標而活著。”
紀德一臉驚愕地看著他:“……你的目標?”
他低下頭,似乎是在沉思。
“你的目標是什麼?又為何需要我們這樣沒有祖國的士兵?”
“我要守護我在乎的人,我在乎的東西,這才是‘目標’,總之,‘目標’絕不是死亡這種東西。”
中原中也說:“就連青花魚都知道在即將溺死的時候抓住能拉他上岸的手,你讓我殺了你,可這件事除了增加我的負罪感以外又有什麼意義呢?我不想殺你,就這麼簡單,如果你再說些亂七八糟無聊的話,我就把你送去喂魚。”
他簡明扼要地威脅道。
喂魚——特指打個半死然後丟進肉雫唼的嘴裡治好,然後再打個半死,如此循環往複。
某種直覺讓紀德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也讓他理智地閉上了嘴。
他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