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宰治選擇篡位的那一刻開始,蘭波對他的印象分再次降低,他知道人們都說怎麼形容太宰治的,他是黑手黨中的黑手黨,天生就流著黑色的血液,港口黑手黨落到他的手裡,以太宰治的能力,想必勢力一定會再度擴大。
這正是蘭波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幾乎可以預見,在不久的未來,橫濱會成為太宰治的遊樂場,他會用自己的黑暗氣質將整座城市拉入深淵。
但讓他感到驚訝的是,事情卻在一點點變好。
太宰治不是那個能將橫濱變好的推手,但他確實是改變的力量之一,這讓蘭波對他有點改觀。
隻是一點點改觀而已,不多,但他確實看到了太宰治在試著向好的一方發展。
太宰治身上終於多了點人氣,這是一件好事,至少夏夏不會因為某一天自己養了很多年的貓突然死掉而感到傷心。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蘭波合上抽屜,不再去注意數量出現了變化的某些特殊物品,心情逐漸平靜。
隻要夏夏高興,隻要她喜歡,其實就夠了。
這個世界這麼大,她卻被束縛在了這一座小小的城市,有個人能讓她感到開心,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他的反對也沒有什麼作用,蘭波有些發愁地歎了口氣,黑貓趴在櫥櫃上,用那雙金色的貓眼看著他。
然後他接到了來自中原中也的電話。
*
中原中也騎著機車在低矮的建築物之間穿行。
他的左手邊是山陰地區的街道,低矮的建築物排列在一起,人們慢慢地在街上穿行,遠遠地能看到代表著溫泉的白煙,是一幕非常悠閒的場景。
中原中也將機車停在一棟洋房的對過,隔著街道看了過去。
那是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屋子,上麵掛著一張招牌,寫著‘診所’。
雖然太宰治很混蛋,中原中也想,但他決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他摘下手套,看著手腕根部那個小小的傷口。
那個傷疤很小,發黑,是個小小的刺傷。
中原中也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傷口。
他記不得這個傷疤是什麼時候留下的,可以說,他對這個傷口是如何形成的完全沒有一點記憶,隻記得它似乎一直都靜靜地躺在他的手腕根部,從一開始就是。
他察覺到有動靜,便抬頭去看,房屋裡出現了一個男人,穿著白大褂,看上去是個醫生。
緊跟著他走出來是一個穿著和服的女人,兩個人年紀相仿,表情柔和,攜手離開了這棟屋子,順著街道漸漸走遠。
中原中也看著他們的背影,沒有動。
那是一對夫婦,醫生和來自士族的妻子,他們沒有孩子,或者說曾經有過,記錄上是這樣寫的,那個少年小時候跟彆人打架,把大自己四歲的少年打倒在地,對方用的武器是鉛筆,但他一點都沒有退縮。
鉛筆的筆芯,太宰治這樣說,也就是碳元素的活性很低,即便進入生物體內也很難發生反應,隻會長期留在體內。
那個少年在打架的時候受了傷。
傷痕在手腕的根部。
和中原中也被刺傷的是同一個地方。
中也重新戴好手套,把手伸進口袋裡,背靠著機車,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看著那對夫妻消失的背影。
不知過了過久,他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蘭波接起電話。
“蘭波先生,我今晚回去,有什麼需要帶的嗎?”
蘭波伸手順著黑貓的脊背替它順了順毛:“沒什麼需要帶的,你直接過來就好。”
“不管怎麼樣,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說到這裡,蘭波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你沒有去見見他們嗎?”
中原中也跨上機車,乾燥的涼風吹拂他的臉頰,吹向遙遠的天空。
他注視著那片藍色的遙遠天空。
這片天空下發生了很多事情,一路走來,他收獲了許多,未來,他還將遇到更多。
他突然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在前方,有他的家人。
並不是說他要拋棄可能是真正的家人的這一對夫妻,隻是他的身份已經不適合成為他們的家人,他們本可以繼續這樣平靜悠閒的生活,不需要被意外的計劃來打破。
他們的孩子已經死了,也許死在了戰爭中,也許死在了實驗室裡,中原中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人類還是一個人造的人格,但這其實也無所謂了。
他的家人們和朋友們還在等他,他們從來都不介意他是不是人類,他也應該學著放下這件事。
他可能還會回來看他們,但他總會回家。
回到橫濱去,回到他愛的那些人身邊。
他難得提了一句要求:“我想吃魏爾倫做的香煎小牛排。”
蘭波笑了起來。
“好,保羅一定很樂意為今天的晚餐貢獻一點手藝。”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願意讓太宰治也加入今天的晚餐嗎?”
中原中也心情平靜地應了下來。
“可以,我給他打電話。”
蘭波又笑了。
“那這就是一次家庭聚餐了。”
中原中也也笑了:“是啊。”
“今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坐到一起吃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