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暉是在醫院裡醒來的。
他擰了擰眉, 環顧四周, 沒有看見人,隻能見到被隔絕在緊閉窗戶外的枝頭雀鳥, 日光還未能透過綠葉, 正好是清晨。
病房裡空調溫度剛剛好,但身體並不太舒適,後腦勺有些疼,腿和肩膀都酸痛。他還記得昨晚經曆了什麼, 隻是沒有想到自己醒了過來就會是清晨。
他挪了挪目光, 看向牆上掛著的電子鐘表。
是第二天的清晨。
“你醒了?”
顧暉收回看向正前方牆壁的目光,往聲音的來源處看過去, 正好見到傅措提著個保溫杯開門走進來。
傅措將病床的小桌子擺起來, 放好保溫杯, “吃早飯吧。”
顧暉應了一聲。
搖起病床後打開保溫杯。
傅措坐在病床正前方的沙發上,拿了本雜誌隨意翻看幾頁,覺得沒意思又抬起頭看病床上的顧暉。
她從彆墅出來, 順便就把陳姨特意熬製的養生粥帶過來。顧暉吃飯的聲音不大,喝粥更沒什麼聲音。因為右手裹著石膏, 所以顧暉是用左手單手喝粥, 動作很慢幅度很小, 勉強提起的勺子裡隻有一半的粥, 他努力不讓它們濺出來。
即便傅措之前在船上見過顧暉因為他母親和蔣明川打架,知道他打架是不要命的那一種凶,但也沒有想到他會打得過瘋了的楚明。
他喜歡自己, 對自己有好感,這些傅措可以感覺得到,不過是真沒想到他會為了自己和楚明拚命。
上個學期不知道是誰將楚明在食堂和走廊欺淩人的視頻發了出去,導致楚明被退學。
而且還不知道怎麼被她家老頭子看見了,老頭護短,就算在國外也沒有放過楚明他們家,直接將楚明家的煤礦公司弄破產,然後楚明就從一中學生混子變成了一個真混混,拉著一群不學無術的人,日常在各種地方廝混,乾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然後昨天就不知道怎麼碰上了落單的傅措和顧暉。
楚明看見他們兩個直接想起自己從雲端跌落的所有艱辛與屈辱,而且因為昨晚他還喝多了,喝多的人找不到理智,也不記得什麼能動什麼不能動,反正就是想給自己報個仇,拿著拳頭就上了。不僅他一個人,還帶著他那一群底層的小兄弟。
而且楚明喝多了不僅失去理智,還非常記仇,衝過來的時候滿嘴說的就是傅措那兩巴掌,顯然就是失智後無拘無束想向傅措尋仇。醉酒的混混是真的難纏,許多刑事案件就是在這種不理智的情況下發生的。
當時是晚上,圍在酒吧門口的一半是楚明小弟,另一半就是袖手旁觀的人,認識傅措的,或者他們這個圈裡的沒幾個。傅措體力一般般,主要靠的就是格鬥技巧,解決了楚明的幾個小弟,但終究寡不敵眾。本來是要被揍的,結果顧暉吸引了火力。
比起傅措,楚明也很恨顧暉。
他主動走上前,楚明更加不會放過他,就是沒有想到學校裡那樣軟弱無用的顧暉,居然暴發了巨大的戰鬥力,成功讓這一塊形成混戰,也在不久後成功引來警員。
顧暉被拉上急救車,而沒受什麼傷的傅措跟著前往局裡。
宋澤叔叔的學生是這個區的局長,再加上那塊地方門口有監控,可以看清事情是楚明一方挑起的,傅措沒有受到苛待,在辦公室裡喝了杯熱茶,等到了匆忙趕來的宋澤後,她就離開了。處理這些事情,宋澤比她更得心應手,更知道怎麼樣走正規途徑讓楚明好好喝一壺。
而且一晚上的折騰,傅措是真的有些累,懶得耗時間。
不僅警/局的事情沒有管,連顧暉在醫院的手續都是讓老頭的秘書去做的。
她回到彆墅休息了一段時間,再在清晨將粥帶過來見顧暉。
以為還要等一段時間他才可以醒,沒想到顧暉恢複的還挺快,大清早就醒了過來。
眼見著他拿湯勺的手抖了又抖,傅措放下雜誌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的身邊。
秘書辦事很妥帖,這間病房是醫院最高規格的高級病房,空間大,設備措施因有儘有,病床旁邊放著的椅子都是沙發椅。
傅措坐上去,看著他的動作問。“你頭還暈嗎?”
昨天晚上,顧暉被好好招待了一回,全身上下都沒有放過。傅措看過報告,他很多處輕傷,其中最嚴重的就是腦袋和左手臂。
顧暉咽下口裡為數不多的粥,“還有一點。”
後腦勺被重物襲擊,現在的確還有一點。
傅措點頭,麵對他僵硬抖動的手,自然地出聲說,“我喂你。”
“不……不用了。”顧暉拿著勺子的手顫了一下,白粥在半空跌回碗裡,他又顫著手舀出半勺,像是給傅措一個證明,“我自己可以的。”
傅措沒有強求,撇撇嘴按下病床左邊的按鈕,“我看你不行。”
“我可以。”顧暉勉強將一口粥塞進嘴裡,卻感覺到桌子的移動,和與此同時一起出現的橡膠機械臂,長相有些奇特,顧暉略帶幾分疑惑地看向旁邊的人,“這是什麼。”
“喂飯機。”
“……”
總覺得畫麵有一些奇怪,但顧暉還是在機械臂僵硬的動作裡,用很慢的速度,感受著旁邊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喝完了一碗粥。
“喝完了?”一直圍觀著的傅措說。
顧暉點頭,輕聲問她,“今天學校有課吧。”
“有吧。”又不是周末。
“我想回去上課。”顧暉說。
“你好頑強啊,可以但沒必要。”傅措拒絕,又按了原來的按鈕,保溫杯被鋼鐵手臂收走,用餐的桌子也縮回原處,病床跟著變直,病床上的顧暉也忽然躺了下去。穿著藍白條紋的衣服,躺在潔白的枕頭裡,聽著傅措的話,整個人茫然又虛弱,偏偏眸光亮的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