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不存在身份證,所以開賓館也無需身份證,但這時酒店大概、估計……不太可能有預訂位。
另外,未成年人同樣不能單獨入住。
現在已經是淩晨1點03分了。
上學日的。
你自暴自棄了:
“幸村君,病房裡的沙發借我一條吧。”
他的房間屬於私立醫院裡檔次不錯的單人病房,與其說是病房、其實更像普通的單身公寓,連冰箱微波爐都有,同樣具備了供陪護親屬睡覺的長沙發,隻不過比較窄罷了。
就你了解,這樣的高級病房大概每晚要1萬日元上下。
你一個月的生活費隻能住一星期左右。
“我是沒問題。”
幸村精市隻微怔著考慮了一秒,便以與秀美外表不很匹配的果斷,坦蕩大方地給出回答。
……真的嗎。
真的沒問題嗎。
總之,少年沒有笑著說什麼模糊不清而促狹的話,或者“確定麼”一類模棱兩可的反問,讓你鬆了口氣。
當然如果幸村拒絕,他也就沒理由再跟著你了。那你可以自由地在街上遊蕩一晚。
返程再次穿行過那條遍布酒鬼的街道時,不知是否出自錯覺,你感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而沉重的氣壓,散布著令人壓抑的負麵情緒。
仿佛人心中消極、灰暗的心情凝為了實質似的…。
你加快了腳步。
……
…………
你們在接近一點半回到了藤協病原的房間。
你找到了今晚屬於自己的那條皮沙發。而幸村精市則繞過床鋪,走到書桌前,俯身打開了桌上的台燈。
燈火點亮了黑暗的房間,他似乎沒有打算睡覺的意思。
你矜持地並未立刻撲到沙發上,表達出疑問:“幸村君不休息麼。”
“讓後輩的女生睡沙發未免太失禮了。”
幸村精市禮貌地道,語氣既不會疏離又不會狎昵,帶著一種慣常照顧他人的氣度。
“我也有個和伏見桑差不多年齡的妹妹。不介意的話,伏見桑就使用床吧。”
“…那你呢?”
“我白天一直呆在室內,活動不多,之前又睡過一些,現在沒有困意,想再讀一會書。”
男生垂手從書架取出一本書,嗓音和煦自然,沒有回頭看,“伏見桑先休息吧。”
……你當然明白,這是幸村隱蔽無聲的關照。
讓一個女生睡沙發,他肯定做不出;一起睡床,就兩人性彆身份來說太不妥當;而把床讓給你,他去睡沙發的話,又會塑造出一種仿佛客人給主人強添了麻煩的場麵,難免給借宿者帶來負擔感和尷尬。
因此,主人自己忙碌起彆的事情,反而能讓被忽略的客人放鬆下來。
這就是高中生的等級嗎。
……這就是乙女遊戲嗎。
你十分感動,立刻接受了:
“那就太感謝幸村君了。”
從小睡孤兒院大通鋪的你對住宿條件沒有太高的要求。
脫衣服似乎也不妥、你穿著並盛的製服就鑽進了被窩。
由於床鋪很寬,你特地睡了幸村精市之前沒接觸的那一塊地方,以免令他心理不適。
畢竟睡一張床…真要說起來,還不知道是誰占了誰的便宜。幸村的外貌看起來至少是7、800點往上的。
優質蓬鬆的高級羽絨被褥觸感,清新的柔順劑香氣。
疲乏的你感覺仿佛鑽進紙箱的野貓,在溫暖的空氣裡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直到你感覺被誰輕輕搖晃,緩緩找回意識。
睜眼看到的是麵容清秀精致的深藍色頭發少年。他一隻手搭於木製書桌上,朝床頭這邊半彎下腰來,眼神清明,嘴角帶著習慣性一般若有似無的淡淡笑容。
他背後的窗外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而書桌上的台燈正放出濃鬱泛黃的明亮燈光。
見你醒了,幸村精市將一根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一個“噓”的口型,輕聲說:
“十五分鐘後,護士會來查房。”
他沉穩地起身道:“我們先離開吧。”
……在昏暗的燈光下,人的麵孔的確會變得更加柔和與精致。半明半暗中,仰視視角裡的幸村精市昳麗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熠熠生輝的柔光,看起來在你剛剛睡著的幾小時裡,他一直坐在旁邊的台燈下讀書,但毫無困倦的意思。
由於身上依然是昨晚的裝束,所以省去了穿衣的步驟,你們直接動身。
六點出頭,走廊的燈還未亮起。
暗昧不明的過道、靜悄悄的。隻有一側的窗口傾斜進了微白的天光。
你們沒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出了醫院大門。
~藤協病院外商店街~
早晨的風極其清冽,像透明的溪水清醒了你的頭腦。
今天的太陽似乎被雲層遮住了。頭頂的天空泛著黯淡的白色,看不到橘紅的朝陽。
街道上行人很少,兩側商店的金屬卷簾門都尚未打開。橫濱這座都市,籠罩在一股安靜、尚未睡醒的氣氛裡。
你們在這樣的氛圍中順利抵達了橫濱的地鐵站。
謝天謝地,它開門了。
本以為在檢票口前就會分手,沒想到當你買完車票折回,幸村精市已經刷了月卡、從容不迫地站在檢票口內等候。
……他竟然還記得隨身帶上了地鐵卡。你默默吐槽。
穿行過三三兩兩的乘客,你們前往月台。
周圍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在這個第一人稱視角的虛擬現實遊戲裡,周身每個行人的神態、裝扮和隨身物品都充斥著真實到驚人的大量細節。
而你身側的幸村精市,沉靜地步行著,仿佛任何一個其他普普通通的居民一樣。
你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幫助他痊愈的動機的深層來源。
你想要的力量。
不同於破壞的能力,而是複原的,生成的,無中生有的,創造性的,生命的能力。
如果說遊戲是為了彌補現實世界中的遺憾。
你在孤兒院大家庭裡認識的那些因肢體殘缺或先天疾病而被拋棄的男孩和女孩們;你那個被小兒麻痹後遺症留下了不同長短的雙腿、走路一瘸一拐的,臉上帶著雀斑的左鋪室友;體型肥胖、天生兔唇的院長的兒子,……這些過去的人似乎都一直銘刻、沉積在你潛意識的底層。
對於幸運的自己無法抹除他們的不幸的愧疚。
曾經在沉重的現實麵前感到的無能為力,對此耿耿於懷。
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盛,不忍睹其衰的惻隱情緒。
對朋友的祝福、希望他們能幸福的心願。
…………這些好似如今在遊戲裡、得到了些微的實現。
儘管著是虛假的、是一段數據,自我滿足,無益於現實中的哪一個人。你依然很高興。
……而且,幫助幸村康複也是為了你的刷好感大業。
通常來講一個長期陷入負麵情緒的人都會更難相處。所以你是在為自己日後攻略進度的方便。
是的。這很符合邏輯。
“嗚——”
月台前紅白金屬外殼的電車正在進站,掛起的微風略略帶動你的黑發。為了防止被糊一臉,你不動聲色地及時捋順,將長發彆到耳根後方。
臨上車前你側過身,抬頭麵向深藍色頭發的男生,發自內心的、淺淺地笑了出來。
“幸村君,能夠康複,真是太好了。”你說道。
恭喜你,幸村君。
接下來就可以自由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是啊,太好了。”
少年目視著你,也微微笑了。涼涼的聲線像浸潤在水裡異常動聽。
“從這裡到伏見桑的家需要多久?”他開口問道。
“…?大概一個半小時。”
“那麼,”幸村溫和體貼關照又莫名不容抗拒地囑咐,“一個半小時後希望你能給我發條簡訊。”
…好,好的。
不愧是有妹妹的男生。
照顧比自己年齡低的女生的經驗好完善。
你本來想老實地提醒“現在是早上,不太可能遇到危險。”
但又覺得幸村他說不定會讚同道“確實呢。和發生夢遊的幾率一樣小。”……就覺得還是不要再掙紮什麼了。
“嗯。”你點點頭,與他告彆。
接下來,你乘坐了一個小時的電車回到並盛。
返回距離車站不遠的自宅,取走書包,到達學校。
找到自己的班級和座位,坐下後,你按照約定取出手機給幸村精市發郵件。
你:【幸村君,我到了。我一根頭發都沒有少。】
半分鐘。
不長也不短的時間,對方的回複過來了。
幸村:【可喜可賀^^】
你思索幾秒,開始打探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你:【幸村君,有和家人進行聯係麼?】
幸村:【剛才將好消息通知了父母。他們很高興哦。】
幸村:【母親拜托我向伏見桑轉達謝意,她說哪天方便的話,想親自上門拜訪致謝。】
?!
你呆了一下,連忙回答。
你:【非常感謝伯母的心意,但是上門致謝就不用了】
幸村:【不用嗎?她想為小田切教授的事當麵向伏見桑和你的父母表示感謝呢。】
小田切是更改後的設定中你介紹給幸村的那位教授。你絞儘腦汁。
你:【我的父母由於工作原因都在外地,所以可能無法招待。】
對方似乎有些詫異。
幸村:【伏見桑是獨居麼?】
你:【是的。】
你:【伯母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我也隻是在中間說了一句話而已,能夠起到效果我就很高興了。】
幸村:【好的,我會代為轉達^_^】
你終於放心,換了個話題。
你:【幸村君待會要出院了麼?】
幸村:【嗯。大概辦理完手續,差不多就會回去了。】
你:【接下來要忙碌起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