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曉大包大攬程戩的婚事,還是她對程戩有感情,完全把其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再說她又是程戩的長輩,縣城裡就他倆關係最近,她也必須責無旁貸地對程戩的婚姻大事做主。所以才邀請吳天鶴商議程戩與劉菲菲訂親的事宜。
宮曉不走慢路,乾什麼都好一氣嗬成,有點風風火火的味道。他不像程戩辦事慢慢騰騰,拖拖拉拉,能一天乾完的事情,必須乾到天黑才能勉強過關。宮曉辦事能提前就提前,絕不磨磨蹭蹭。一天辦完的事情,她最多多半天就乾淨利索地完成了任務。哪用像程戩那樣等到天黑!
宮曉對劉菲菲滿意十足,也認為她與程戩結合後,絕對能給程戩麵子上添光增彩,也會令程戩的父母揚眉吐氣,並了卻了他們做父母的心願。
所以程戩與劉菲菲交往了隻有一個多月,宮曉就開始打算把他們二人的關係真正固定下來,並為下一步提前結婚做好必要的準備。
她和吳天鶴商議好完全按城關的習俗、按部就班一步步地把程戩與劉菲菲的婚事辦好,省得劉菲菲的親朋和街坊鄰裡說短論長。宮曉就不怕麻煩,該走的程序都必須走,不搞新人新事新辦那一套,完全按老規矩來。
一般情況下,一個男孩和女孩從相識到步入婚姻的殿堂,要經過相親、訂親、登記、送好、結婚這些步驟。
相親這個環節,大家都懂,隻要不是單身的,應該都經曆過這個程序。但自由戀愛省去了這道關——兩人日久生情黏糊到了一起,不但省去諸多步驟,很多連結婚這一關也省了,直接不聲不響地把孩子造了出來——這不是大眾範疇,屬於矛盾的特殊性,不是討論的範圍。
就如吳天鶴帶著程戩去劉菲菲家去那樣,先由未來的老丈人、丈母娘過目一下,再和女孩聊一聊。如果雙方都沒什麼意見,才開始下一回合。在相親這個環節中,新陽當地還有一個可有可無的項目,就是男方去相親的時候,一般會帶著一定數目的現金,錢數的多少要看各個村莊的習俗和男方家庭境況的情形而定。所帶的錢都是偶數且最後是個吉利數字,比如三百六、六百六、八百八,一萬六等等,這表示著成雙成對、又發又順,吉吉利利,順順當當。中國人自古以來都追求平安與財富,無論在什麼事上都特講究,那是晦氣的字眼與數字絕對禁提隻字片言。偶數相對喜慶些,喜事上最常用,如六六大順、八方來財等,所以給女方錢財,都得是雙數。這隻是一種習慣而已,其實有些單數也很好,比如五福臨門,九九豔陽天等都是很吉慶的詞語。但也有偶數結尾的數字是不吉利的,二和四絕對不能用,一個代表二二糊糊,像個迷糊蛋,暈子;一個代表死亡,更穢氣,想起就膈應、不得勁不舒服。這兩個字堅決不能用在婚姻大事上。
假使男孩覺得所相親的女孩還行,能當自己的媳婦,等兩人說完話,會掏出預先準備好的錢遞給女孩——意思很明瞭:美女,哥哥我看上你了,這是定金若乾,請笑納!後續資金改日一並送來!
如果女孩覺得這個男孩不錯,當自己的丈夫還湊合,就羞答答地伸手接過男孩遞過來的錢,裝在衣兜內——意思也很淺顯:好哥哥,妹妹就當仁不讓了,日後幸不幸福,就看你的表現了。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前,人還比較封建,男女雙方見過麵後,結婚前一般再見麵的次數寥寥,所以相親這環節相當重要。女孩眼光看得準,那是一輩子的幸福;看走了眼,就是一生的痛苦眼淚。
到程戩這一代,相親已相當開放,見一次麵不行,那就n次地相見,兩人非得聊個水落石出、花開蒂落不可,不徹底聊明白決不罷休。
但這一進步,問題倒出來了,那就是觀念的開放使男女雙方對彼此都熟知得透透徹徹,成為倆口子的概率反而小了很多。像程戩談了十好幾個女孩,沒一個修成正果,淨做無用功浪費情感了。哪像過去,男女一般一見一個準,說上寥寥數語,這終身大事就成了,夫妻白頭偕老地過上了一輩子。而且還鮮有離婚的。要不咋會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個俗語呢!那時哪個村裡出了一樁離婚的,那就是天下奇聞,轟動一時的特大事,經久不息的話題。現在離婚都成了家常便飯,太太簡單容易也太正常了,好像一個人來到世上走一遭不離婚一次那才叫不正常。
程戩與劉菲菲去民政局登記時,一屋子人就他們二人是要結婚,其他三四對程戩還以為也是來登記準備結婚的,後來一觀察人家的神情,都是麵無表情,冷冰冰冷漠漠的,沒有一點要做新娘新郎的高興勁兒。這令程戩大惑不解:都登記來了,還不高高興興的,像離婚一樣,真掃興!還真讓他無意中說對了,那幾對全是來與他們湊熱鬨搞離婚的。這讓程戩那個晦氣啊!真他媽的倒黴,登個記還有一堆要離婚的來惡心他。這讓他頗為不爽,也一直懷疑他後來與劉菲菲離婚是不是因為登記時碰上離婚的人太多,把倒黴氣息也傳到了他身上。
相親過後,就是訂親,在新陽當地叫抄好(也不知道這兩個字用得準確與否,反正當地人都這樣說,或者叫抄號),拚音是chaohao,抄是平聲,好是四聲。男方拿出物品若乾樣,好像有布匹、衣服等,一般是四件東西;還有鈔票若乾。
抄好是農村裡一件大事。誰家姑娘哪天某日要抄好,街坊四鄰都知道。媒人一送過來東西,鄰居們必定要蜂擁而至圍觀的。如果男方拿的禮金多,東西新奇閃眼,都會嘖嘖稱讚男方家是富裕人家;如果東西一般,也會評頭論足一番。這種時候,男方家縱是砸鍋賣鐵舉債借錢也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再不濟的人家,也得隨個大流兒,來個大差不差,不然太小氣太摳門,搞不好女方會退婚的,那就劃不來了。所以這時再難也要硬著頭皮上。誰叫咱要做公公婆婆呢!那是要付出代價的。誰家辛苦養大的閨女會無緣無故地跑到你家來孝敬你叫你爹媽呢!
但這裡麵也有例外。你比如碰上像程戩這樣的,孬好在縣城上個班,收入雖不咋地,但也是吃國糧的國家乾部級彆,城裡的姑娘不好找,如在農村找,不但能找個俊俏美麗的,相應的彩禮也會大幅度減少。他口袋裡毛殼少得可憐,自是拿不出充足要麵的禮金來,就隻會送去四件物品和少量的彩禮。當然女方一邊也都心知肚明,不會一氣之下把親給退了。而是說他家閨女看重的不是錢財,而是看重程戩這個人。女方父母也是見人都宣傳自己女兒的對象是個吃國糧的,上著班,人家是按照城裡那一套來的,等他們結婚前,再把足額的錢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