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的是開往C市的軟臥火車,她在下鋪,火車開得還算平穩,她卻不時地惡心,跑洗手間跑了很多次,吐到吐不出東西了,捂著胃蜷在床上,臉色很蒼白。
以她的身體素質,是不存在暈車的,大概是因為懷孕早期,反應很強烈。
她的對麵是抱著一歲大的孩子的年輕媽媽,看到她這樣子很快就懂了,遞來一根還熱乎的玉米棒子。
“我們家帶過來的,乾淨的。”
女人是S省的口音,普通話不太標準。
見黎末接過,她笑得很親切。
“懷孕早期都這樣,你再惡心也要吃點東西,不然大人小孩都受不住。”
說完,又親了親懷裡熟睡的孩子,笑得無奈又幸福。
“孩子呀,從懷孕到出生,到長大成人,都像是來像媽媽討債的。”
“但是,這世上每一個母親都心甘情願。”
聽了她的話,黎末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她摸了摸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一種莫名的情緒堵在心裡。
這就是所謂的母性嗎?骨肉連心,想到孩子,心裡就會湧現一股溫暖。
又想到那個年輕媽媽說的討債,她自嘲一笑,大概,不是孩子向她討債,是她欠了孩子她爸的,這輩子他就是來向她討債的。
不然,怎麼會三年來第一次見麵,他就霸道地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讓人措手不及。
慢慢地,惡心感漸漸消失,她靜靜躺著,腦子裡卻清晰地記起兩個月前和他再次相遇的場景。
她異卵雙生的弟弟黎牧,從小熱愛表演,走的是同她完全不同的路,這幾年的打拚,倒也成了圈裡的二線,火了些以後,通告越來越多,她又常年在軍區,兩人見麵的機會極少,今年他們的生日,黎牧盼了好久她能回來同他過生日,耐不過弟弟死皮賴臉地乞求,她還是請了假,回了一趟城。
回到她在C城的房子,黎牧在家裡等她,見到她一把抱住她,笑得牙齒白白。
“姐,我還有最後一個通告,趕完了我們就一起過生日。”
她笑。
“你去吧,我在家給你做好吃的。”
結果黎牧臨時接到一個電話,他的舞伴,圈裡一個二線女演員來不了了,經紀人也趕到他們家,有些氣急敗壞。
“那個女的,說什麼臨時有事,還不是勾搭了一個人氣更高的小鮮肉,背信棄義!”
黎牧麵色有點冷。
“那個破慈善舞會,大不了就不去了唄。”
聽他這麼說經紀人急眼了。
“不去?這個舞會可是邀請了很多大明星,這麼好的露臉機會你不要?當然不行!”
黎牧看了廚房裡正在做飯的身影,怕她聽到自己的窘迫,有些惱了。
“那能怎麼辦?舞會沒有舞伴,進去有個走紅毯的環節,你是要讓我去搞笑嗎?”
她拿著水果拚盤出來,剛好看到他跟經紀人爭執的樣子,她隱隱約約聽清了是件什麼事,於是把拚盤遞給經紀人。
“阿牧不懂事,麻煩你好好替他安排一下。”
她心裡清楚,黎牧毫無背景要在這圈子裡混,肯定有諸多不容易,平時這種讓人難堪的情況一定不少,這孩子懂事,也沒和她說過,隻可惜,她也幫不了他什麼。
經紀人叫威哥,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本來還和那小子慪著氣,見黎末這樣客氣,氣也消了一半,接過拚盤時抬頭,清楚地看到黎末的臉,瞬間驚豔。
娛樂圈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見過,倒不是說這姑娘多麼美豔,多麼驚為天人,隻是眉目間那股子異於常人的風氣,凜然清傲的氣質,卻是其他女藝人學不來的。
威哥笑笑。
“這小子總說他姐姐如何的好,今天總算見著了,百聞不如一見。”
威哥誇讚完,又迫不及待地說。
“黎小姐沒有當藝人的打算?黎小姐條件這麼好,我帶你一定可以火的。”
黎末有些哭笑不得,無奈地搖搖頭。
黎牧直接站起來一拳錘到威哥胸口。
“你先把我帶火吧!彆在這說大話,我姐是軍醫,軍醫知道嗎?你彆瞎打她主意。”
威哥恍然大悟,心中湧起敬佩,難怪氣質不一般,反應過來又對著黎牧大吼:“我是你上司!你對我尊重點。”
突然,威哥又想到什麼,兩眼發光,激動地說:“黎牧,你不正好沒女伴嗎?你讓你姐陪你去呀,剛好解了燃眉之急又能讓你們姐弟倆一起多待會,多好。”
說完,又轉頭用乞求的目光望著黎末。
“黎牧他姐,黎牧現在要找個合適的女伴真的很不容易,他要自己走紅毯會很尷尬,你放心,隻有采訪環節是公開的,你不去就好,不會曝光你,那些明星也隻會以為你是個不知名的網紅。”
黎牧想到什麼,果斷地拒絕:“不行,我姐不能去。”
威哥把希望的眼神放在了黎末身上,許久後,她拉住了黎牧的手。
“我陪你去吧,有這樣一個機會不容易,姐姐幫你一次。”
黎牧握緊她的手,眼底的擔憂那樣清晰。
名流雲集的慈善晚會,又怎麼會少了他。
***
當黎末換上黑色的紡紗抹胸小禮服,周圍人眼睛都亮了。
及肩的黑發淺淺綰起,露出白淨細長的脖頸,即使身穿禮服,她依舊站立得挺拔如鬆,像矜貴的黑天鵝。
淺淡的裸妝下肌膚白淨似雪,眉眼有清傲孤風,一抹紅唇,還有那眉間一點美人痣,平添了幾分明豔的美。
“黎牧,你今天要看牢你姐,你姐出場絕對驚豔啊。”威哥笑道。
黎牧穿著與之相配的黑色西裝,攬住她的肩膀,與她三分相像的臉上溢滿自豪的小表情。
“我姐,肯定和那些胭脂俗粉不一樣啊!”
走紅毯的時候,她挽著黎牧的手,第一次穿這樣細的高跟鞋,她倒也沉得住,昂首挺胸的樣子,一步步走得穩穩的。
黎牧拉拉她的手,忍著笑意。
“姐,這不是部隊裡走正步,你放鬆點。”
她微微頷首,三年以來一直是軍裝加白大褂,第一次穿成這樣,她還真有點不適應,加上進入會場之後心裡總隱隱有些不安,她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好在黎牧一直牢牢挽著她,她也漸漸平靜,麵對那些打探好奇的目光也很坦然,從容不迫的樣子,不知不覺就成了紅毯上的一道風景。
接送明星的車隊末尾是一輛勞斯萊斯,車裡坐著這次舞會的重磅嘉賓,他穿著白色的西裝,仰著頭靠在椅背上淺寐,側臉的輪廓線條分明,夜色下,就像漫畫中走出的吸血鬼,慵懶而妖嬈。
“咦,黎牧牽的那個女明星是誰啊?好有氣質,怎麼從沒見過。”
“應該是新人吧,她這種娛樂圈難得的高級臉,日後一定會火的。”
他是最後一個走紅毯,他的助理們就圍在車窗前欣賞娛樂圈的顏值盛宴,他沒什麼興趣,趁這個時間補補他缺少的睡眠。
隻是,在聽到黎牧這個名字時微微睜眼。
卻不想隨意一瞥,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熟悉的側臉。
額間紅色美人痣,世間難得的容貌,那顆痣就像夜晚流動的星火,一下子點燃他心裡所有的悸動。
他驀地一下起身,失去所有理智,瘋了一樣要去拉車門下車。
旁邊的經紀人肖焱眼疾手快地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