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見(1 / 2)

立秋已過, 邊防軍區位置在山腰,氣溫要比平原低了許多。

寒風吹動,樹葉蕭蕭,軍區不大的操場站滿了軍人,他們舉起右手, 一個肅穆的軍禮, 敬給五星紅旗下已化為一抹忠魂的冬天。

一盒骨灰, 殘酷而冰冷, 再也拚不成那個陽光淳樸少年的音容相貌。

黎末站在隊伍的後麵, 紅著眼睛,任眼淚肆意流淌, 險些泣不成聲。

徐青青在旁邊抱住她,逝者已逝, 勸她節哀,肚子裡還有孩子,不要太過悲傷。

黎末想起她走時,冬天不依不饒地叫她阿姐,讓她早些回來, 他要帶她去看山頂的日出。

她回來了, 可是,那個笑起來有小虎牙,待人純真熱情的冬天, 卻不在了。

她走時對他敬了一個軍禮, 要他當一個好的邊防兵, 那個孩子,用自己的生命做到了。

聽徐青青說,這次去打探西南邊境最大製毒工廠的任務,是冬天自告奮勇請求前往的,在抵達製毒工廠時,不幸被人抓住,喪心病狂的毒販子把他折磨得不像人樣,他憑借自己頑強的意誌力,逃了回來,回來時,告訴他們製毒工廠的位置後,他就不行了。

他用最後一口氣,說了最後一句話。

“告訴阿姐,我是個好邊防兵。”

他死了,整個人血肉模糊,父母早亡的他,家中隻有一個年過七十的阿婆,阿婆知道後,傷心欲絕,承受不住打擊,被送到了醫院。

製毒工廠已被及時圍剿,抓獲了大批潛逃毒販,那個在山裡土生土長的冬天,那個對當兵報國有滿腔熱血的冬天,那個好學卻還沒來得及看看外麵的世界的冬天,在這片他熱愛的土地上,用他的生命換來了國家千萬個家庭的安寧幸福。

想到這裡,黎末終於忍不住,蹲下來痛哭。

徐青青告訴她,冬天一直盼著她回來,一直問她過得好不好,在聽說她結婚即將要當媽媽後,冬天很滿足地笑了。

他說,如果那個人欺負她,他一定趕去C市保護她。

他還笑得特真摯誠懇地問她,她的孩子,他可不可以當乾爹。

她想說可以,她想帶他去她生長的城市看看,她還想幫這個有些木楞不開竅的孩子,找一個喜歡他,願意陪他過一生的好姑娘。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晚上,徐青青見她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擔心她餓,送來了幾盒壓縮餅乾。

“部隊也隻有這種東西了,你快吃點,大人吃不下彆餓著孩子。”

黎末接過,道謝,卻是沒有拆開。

這幾天的事情堆在心裡,她實在是沒有胃口。

“青青,冬天下葬了嗎?”

“傍晚的時候葬到軍隊的公墓了,死者已安息,你也要節哀。”

她緩緩點頭。

徐青青看著她蒼白的臉,有些心疼。

“那人沒好好照顧你?怎麼覺得你比走的時候瘦了。”

她搖頭。

“他對我很好。”

說這話時,她抱著自己的膝蓋,頭埋得低低的,表情帶著很深的落寞與傷感。

“青青,我走的時候跟他吵架了。”

“我沒有接他電話,也沒有回他消息。”

憋在心裡的話,在這個注定難眠的夜晚,她總算願意說出來。

“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很想他。”

“如果他在,我很想告訴他冬天是個多麼好的孩子,很想告訴他冬天死了我有多難受。”

她說到這裡,開始低低地啜泣,聲音聽了讓人很心疼。

徐青青知道,她這次是真的傷心了,冬天突然的離世,讓她僅有的一點安全感也消失,她開始害怕,開始自責,開始陷入深深的思念。

徐青青輕輕抱住她,安慰這個一直堅強,現在卻特彆脆弱的姑娘。

“黎末,世事無常,有時候身邊的人突然就和你天各一方了,我們能做的,是好好珍惜。”

“珍惜眼前人,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

黎末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

這次冬天的突然離世,讓她釋懷了很多,有時候人生不需要那麼多的計較,眼前人還能陪你一起說說笑笑,一起牽手到老,或許,就是值得滿足的事了。

這次回去,她會和他好好聊聊,有些可以原諒的誤會,不必再耿耿於懷了。

徐青青走後,她洗漱完,換好睡衣,正準備躺下睡覺,住宿區的阿姨突然扯著嗓子在樓下大吼:“黎醫生,基地門口有人找。”

黎末皺眉,心裡疑惑,這麼偏僻的地方,上山就是一件困難事,有誰會這麼晚來找她?

腦海裡第一秒想到的就是他,但很快否決了,他現在應該還在拍那部電影,而且,這裡信號塔出現問題,她一直沒跟他發消息告訴他她來了這裡,他不會知道的。

懷著滿腹的困惑,她穿著睡衣,披著一件外套就下樓了,走到靠近基地大門時,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然後,整個人愣住了。

“喂,我說了我是黎末的老公,你為什麼不放我進去?!”

“彆急?你老婆跟你吵架離家出走了你能不急?”

熟悉的幼稚,她在不遠處,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在和站崗的軍人理論。

身披月色,他俊秀的眉眼在崗哨台昏黃的燈光顯得模糊,但那急起來有些炸毛的語氣,卻是不變的。

真的是他。

不知不覺,她停下腳步,捂住嘴巴,還是難以置信。

沒想到,她很想很想他的時候,他真的來了,像夢一樣。

像是察覺到她的到來,他沒再和站崗的人爭執,轉過頭,終於看到了他這幾天心心念念的人。

隔了五米的距離,他們相對而望,他對她笑,帶著慶幸的笑容,他總算找到她了。

她看著他,卻猝不及防地紅了眼睛。

見她來了,站崗的人把大門打開了。

她望了他很久,然後緩緩低下頭,沒有再往前走,靜默地站在原地。

她的肩膀在發抖,她在哭,她不想被他看到。

這些天強忍的悲痛,在看到他時,好像一下子委屈了,忍不住傾瀉而出。

路逍言眼裡微微酸澀,他握緊了拳頭,壓抑著這些天心裡所有的思念與懺悔,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她。

終於,走到她麵前,與她隻相隔咫尺的距離。

他勾起一個笑容,故意捏了捏她的臉,卻留了滿手晶瑩的淚水。

發現她哭了,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下,疼痛入骨。

“黎小末,不哭了,我來了。”

“我趕了一天的路,七點到的山腳,太晚了,都沒有車上山,我自己爬到現在,所以,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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