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青覺得自己簡直是昏了頭, 怎麼會在陳彥麵前表現出那樣的情緒呢?
她有些頭痛。
孕期的情緒波動起伏是常有的事兒, 隻是爆發出來的節點實在不對。。
這樣無用又累贅, 讓人徒生傷感的情緒,早被她拋到腦後好多年了,如今不過被一個算命先生提起兩句,依舊馬上燃起了她內心的希冀。
她被扔在一個大染缸裡十幾年,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說到底還是太不甘心。
隻不過這樣的不甘心對現實無益,於她也沒有好處。
陳彥, 林若青看向他, 兩人的目光相碰, 眼睛裡的情緒均在閃動。
這個人是她的丈夫, 是她如果要遵循這個時代規則,必須要與之相攜走過後半生的人。
林若青並不討厭他,實際上相反的, 她在很多方麵他其實很欣賞陳彥。
他在生意上的果決, 他對家事的處理, 許多事情如果沒有性格上的優點, 是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的。
隻不過他們兩人之間有一個永遠無法逾越的觀念鴻溝,這道鴻溝甚至不由他們兩個自己決定, 而是一個時代與另一個時代之間的差距。
林若青想要的陳彥給不了,所以無論他有多好,林若青都知道自己很難愛上他。這是理智使然, 遠在感情能夠涉入之前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就好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
身處在這個時代裡, 這些東西根本不必開口去計較,因為選擇權並不在林若青身上,也不在陳彥身上。
他們隻是這個大時代中茫茫洪流裡的一份子。
陳彥現在對她的喜歡是不是一時的新鮮感使然,林若青並不清楚。但就說這人生往後還有幾十年的光陰,而在這段時光裡陳彥還有無數種選擇,這是整個社會規則給予他的天賦人權。
這是這個時代男人的天賦人權,他們高高在上優越於女性,所以他們會疑惑,為什麼我已經給了你百分之一的自由,你還這樣不甘心,你憑什麼不甘心?
林若清不身處在同樣的規則中,她注定了要做一個順從者,去迎接一個由丈夫決定的未來生活的無窮可能性。
付出感情就好像是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陳彥,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在很多時候其實根本就毫無意義。
所以另一方麵,陳彥要的林若青也給不起,她無法將自己的後半生壓在一個變化無窮的可能性上,去做一個毫無水平的賭徒。
林若青沒有妄想過做這個時代的革新者,撞的頭破血流去與製度對抗。隻是曾經生活過的相對公平的社會規則,就像是被她隱藏在心底裡的一顆小種子,這麼多年被拘束在一方小院子裡,但是卻從未停止過生根發芽,這棵小樹依舊注定成為他骨子裡永遠磨滅不去的印記。
她可以表麵選擇服從,適應規則生存下去,但是內心裡林若青清楚自己永遠不會對這樣的規則感到認同,這也是她能夠僅存的一點點屬於她自己的尊嚴。
若說陳彥之前還能自己以種種借口來自我安慰,現在幾乎就已經打破了這層和平的表象。
他不得不去正視,林若青在這樣的生活下麵似乎並不是真的開懷。
但是從陳彥的角度,他又很疑惑,這樣的生活到底還有什麼讓林若青不滿足的?
翠竹見他們兩人站在庭院裡一直沒有動,神色也不好看。心裡雖然有些猶豫,可是到底怕林若青凍著,嘴上還是怯怯地說:“爺,夫人你們還是先進屋去吧,外頭寒氣重。”
扶柳也在一旁跟著說道:“廚房那邊我們去問,一會就送進屋裡去。”
陳彥沒說話轉頭進了屋裡,林若青被扶柳扶著,慢慢也進了主屋。
兩人在內室坐下,一時氣氛緊繃。
林若青背對著陳彥換衣服,她能夠感覺到陳彥放在她身後的視線。
該說的話總是要說的。
擱了幾息功夫,陳彥聲線緊繃地沉聲問:“那江湖術士說的身不由心,心有鬱結,是什麼意思?”
翠竹被他聲音裡發寒的怒氣嚇得手抖,抬起眼皮看了淩若青,一眼不知所措著。
林若青推開她的手,回過身去看著陳彥。
無法愛上他的這個事實,林若青不能對陳彥說。
她直視著陳彥的眼睛,輕輕開口說道:“我羨慕爺,能夠走南闖北做出自己想要的事業,自由自在的去將自己的生活過好,而無需經由他人評頭論足,然而我不能,我的本職是當好爺的妻子,為爺看好這個後院,這就是我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