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讓吉祥傻傻怔住。
她恍然回過神來,他母親,麵前的少夫人是她孩子的母親。
可不就是這麼個道理?三少爺不就是姨娘的孩子,可是哪裡叫過姨娘一聲娘?姨娘在自己孩子麵前那都依舊是個奴婢。
她們的肚子不過是為主母添了一條路,從誰肚子裡出來的不叫林若青娘?
吉祥抬起頭看向林若青,她坐得那麼高,幾乎憐憫地望著她,眼裡又全都是通透的神色。吉祥這才曉得,前麵那些事情,她自以為周到的小聰明與小心思,在林若青的眼裡,恐怕都蠢笨至極。
她坐得這麼高,根本不用花心思去爭取她們這些姨娘眼裡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她可以和陳彥並排坐著,甚至連陳彥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都忽略不去看。
再多的心思與手段,在出身與地位這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麵前,就如同學步稚童一般引人發笑。
吉祥想好的三言兩語,小心翼翼的措辭,不過林若青的兩句話便被戳得支離破碎。
月色明亮,照在整個杭城之上,疏離又冷淡。
吉祥走了,樂安院卻並沒有因此而安寧下來。
丫頭們忙著收拾前麵陳彥發脾氣下來的殘局,林若青站在旁邊換衣服,陳彥坐在軟榻上沒有說話。
仿佛前麵無事發生,林若青背對著陳彥開口道:“爺明天出門早不早?我這兩天睡得淺,若是爺起來得早,那我就東廂睡去。”
這話說得再漂亮,也是個不願意和陳彥同床的意思。
陳彥眉頭緊鎖:“青青,我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
林若青抬手的動作一頓,她知道陳彥說的是什麼。
吉祥懷孕是個意外,這並不在陳彥的預料之內。
對此,林若青依舊覺得好笑。睡了就睡了,懷了就懷了,她又沒有二話,她都要幫著吉祥養孩子了,她不也什麼委屈都沒說麼?
現在陳彥倒是委屈上了。
睡覺的時候你怎麼不委屈?
林若青繼續在丫頭的服侍下換了衣服,她背對著陳彥說:“多子多福,這是喜事,爺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陳彥起身走向林若青,他麵色鄭重的將林若青拉到了自己身邊,強迫她看著自己的臉說話。
“我說過,她們都不算什麼,”
林若青打斷陳彥:“爺前麵還說過開枝散葉的隻我一人,那話才落音多久?”
陳彥的臉色一下不好起來。
林若青笑著仿佛安慰孩子似的對陳彥說:“有些話,既然大家都曉得說出來也不好當真的,那麼爺以後就少說一些,反正說了也都是些白話罷了,是不是?”
陳彥的臉色一時白一時青,三言兩語難以說清楚。
他不知為什麼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澀有些難以開口,然而陳彥還是開口說:“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從今往後……”
林若青伸手在陳彥的胸前撫了撫,像是安撫他:“爺一定要說也無妨,隻要是爺說的我就都聽著,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情那麼許多,增加一件兩件又有何妨呢?”
這話是說給陳彥聽的,同樣也是說給林若青自己聽的。
陳彥的急切,他的想要剖白自己的內心,無疑不是源自於他現在對林若青的真心喜歡。
他是個糟糕的男人嗎?
林若青其實也知道,他並不算是。起碼在這樣的社會氛圍裡,陳彥的許多理所當然才是這個時代的常態。作為不符合這個時代潮流的林若青深知自己才是逆反了時代潮流的那一個。
因此她並不會去要求陳彥什麼,也不會要他有什麼守身如玉的先進思潮。她能做到的隻有理性克製,不去愛自然也就沒有恨。
她曉得,這就注定自己無法回應陳彥的心情。
陳彥滿臉失望,他看著林若青的眼睛,半晌說:“我去東廂房睡,你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上,林若青起來時已經太陽大出。
她洗漱完畢用了早點,便動身去了鬆陵院。
翠竹跟在她後麵一路說話:“有什麼事情,小姐讓我們去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又跑一趟?”
林若青慢慢在前麵走,回道:“我有兩天沒出院子門了,憋得要長草,再不出來走走更加難受。”
再說今天過來的有些話還是她自己和陳李氏說的好。
林若青走得慢,前麵已經有小丫頭快步進了鬆陵院幫著通報了。沒一會兒鬆陵院裡的春歸就迎了出來,她笑吟吟地走到林若青身邊伸手拉住她說:“少夫人怎麼親自來了,老夫人在裡麵等著你,若不是我勸著都要出來接了。”
一群人簇擁著林若青走進鬆陵院,又一路進了主屋裡頭。
陳李氏見著林若青就連聲說:“快坐下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