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青的生產在即,哪一天都是說不準的,陳彥擔憂的就是這個。
林若青抿唇笑著說:“家裡什麼都有,爺自管放心去就是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然而陳彥那邊依舊是叮嚀囑咐著走了。
上上下下都謹慎成這樣,隻有林若青自己,心放得寬,陳彥一走就自己靠坐在軟榻上看書吃小果子。
劉嬤嬤站在一旁絮絮叨叨:“讓她們準備人參片也不知道準備了沒有,還有那些過來的丫頭婆子我看著也不算真的穩妥。”
她又說:“也不曉得爺什麼時候回來。”
林若青望向敞開的窗,外頭陽光溫吞地落下來,暖意融人。
“生意上的事情拖著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林若青扭回腦袋,她咬了一口的小果子帶著甜絲絲的味道,語氣渾然不在意,“再說,就算是回來又能怎麼樣,說不準還要出去避著。”
她也不是為陳彥開脫,而是從實際角度出發。
這個時代裡,懷孕是一件吉利的事情,誕下孩子也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偏偏這中間女人受苦受難被折磨的過程被駁斥成晦氣又不吉利的事兒,見血見紅,唯獨不能讓男人見了去,否則就是犯忌諱觸黴頭。
林若青心裡慢吞吞地想著這個,眼睛裡又有了笑意。
也是她並不在意陳彥,也不看重這些,她才心無波瀾。林若青也清楚,如果她進陳家來就奔著真正一心做陳彥妻子去的,那她早該攢下一堆鬱氣了。
“這哪裡一樣呢?”劉嬤嬤坐在她身邊說,“爺回來了,小姐也起碼有個主心骨不是。”
“我的主心骨就是我自己,再說家裡的東西都準備得齊全,他回來又不能幫什麼忙。”林若青依舊是漫不經心的。
“小姐可不能這麼說,你要是一直剛強著,爺漸漸就要以為不用顧著你心疼著你了。”
林若青看向劉嬤嬤,她笑著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心疼誰,那再剛強也照樣還是會心疼,若是說因為一人剛強就漸漸覺得不看重了,那也和剛強沒有關係,那僅僅是後來不看重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林若青有些困頓起來,劉嬤嬤退去了外間,將內室留給了她一人。
林若青仰麵躺著,困乏極了卻一時又睡不著。
她朦朦朧朧做起夢來,前塵往事一點點在她眼前飛快閃過。現代生活中的一切,她的家庭,父母親人,她的第一次心動,第一場戀愛,聚散又離合。
等林若青被腹中的疼痛弄醒,再睜開眼睛看這內室的布置,她還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剛才是夢還是現在是夢了。
“嬤嬤?”她自己慢慢坐起來,衝著外頭不高不低地喊了一聲。
劉嬤嬤探進頭來:“小姐?”
林若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當疼痛終於變得真實時,她才真的緊張起來:“我大概是要生了,你去讓人準備起來吧。”
一句話輕說出來仿佛驚雷打落,整個樂安院都霎時間動了起來,著急忙慌乾什麼的都有。
樂安院的著急忙慌又像是病症一般很快感染到了整個陳府的其他院子裡。
陳李氏前後不顧地從鬆陵院快步到了樂安院,林若青真和穩婆說話,等見了陳李氏還能露出點笑容來。
陳李氏自己生了幾個孩子,自然知道這才開始痛,保不齊後麵還要多久才好。
她安撫了林若青兩句,又到外間問劉嬤嬤:“讓人去找彥兒沒有?”
劉嬤嬤點頭:“已經讓人去了,隻是不知道趕不趕得上。”
陳彥那邊此時已經出發,小廝騎著馬趕出了城,一路狂奔著,也費了一個時辰才追到陳彥。陳彥身後跟著浩然的車隊,小廝來不及擦掉額角的汗水,匆匆稟明來意。
陳彥心裡猛然跳了一下,他立刻跟著小廝一起調轉了馬頭回了杭城。
一路上即便是快馬加鞭,等到達陳府門前時,杭城的天也已經黑透了。陳彥一路不停地往樂安院去,遠遠就聽見裡頭嘈雜的聲音與忙忙碌碌的腳步聲。
林若青此時正在生產的關鍵時候,身下尖銳又持續的疼痛幾乎讓人感到麻木,林若青艱難地伴著穩婆的聲音用力,即使這樣她還是能感覺到力氣在一點點流逝。
她不願咬著帕子,也沒有喊出聲,林若青的頭腦清醒,她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汗水從她的臉頰低落下去。
陳彥心驚肉跳地進了院子裡,他的耳邊似乎聽見了林若青一聲沉悶的哼聲,他的心被人狠狠揪了一下,腦子裡跟著嗡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