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有想過事情敗露,也想過永遠不敗露,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敗露了。太陽直直照在她身上,時間久了汗便浸濕了她的後背,讓她有些難以喘氣。
如意很害怕,但是沒有後悔。
她望著青石板的縫隙,恍惚覺得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從前她和吉祥一起伺候大少爺的時候多好,她怎麼至於走到了這一步?
如意想不出個頭緒,鬆陵院外的小廝通報了一聲:“陳大夫來了。”
一串腳步從如意身邊經過,如意眨了眨眼睛,汗珠從她的眼尾滑落,好像淚珠似的落在了地上。
門外很快又是一陣腳步聲。
“大少爺來了。”
聽到這一聲,如意的心頭才是一震,不過她依舊沒有抬頭,隻不過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陳彥根本沒有料到後院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等發生以後陳彥才明白過來,在這些不可控的因素底下,他根本無法真正保全他想保全的人。
陳彥的餘光掃到了如意,心裡已經冷成一片。
陳李氏見他已經到了,便開口說:“如意以下犯上,竟敢給主子下藥,按家法處置了吧。”
她的話音一落,院子裡早早等候著的婆子便動了手,拉手拉腳地將如意按到了行刑凳上,又拿出粗繩將如意牢牢捆在了上頭。
一個健壯的小廝拿著粗木棍子,高高揚起砸了下去,中間沒有絲毫的留力。這一門棍子打在如意身上,當下將她砸得大叫起來。
夏天的衣服薄,沒有半點緩衝,下下都結實地砸在了肉上。不過三五棍子,如意已經覺得頭暈目眩,身後的骨頭仿佛都斷了一半,劇烈又持續地疼痛起來。
陳李氏看不過這場麵,皺著眉頭起身回了屋裡頭。
陳彥站在廊下冷眼看著如意。
一直到十幾棍子的時候,如意終於耐不住高聲喊起來:“是我下了藥,是我要毒她!我恨不得親手將她殺了!”
陳彥暴怒起來,他走到如意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如意仰起頭來,竟露出笑容來:“如今她和我一樣,都不能有孩子了,都不能有孩子了!”
陳彥伸手捏住了如意的下巴,一字一頓地說:“不,她和你不一樣,有沒有孩子她都和你不一樣。”
如意愣住,眸中這才湧出大顆的淚珠,後麵的棍棒落下來,她竟是連悶哼都沒有一聲了。
陳彥鬆開手甩袖要走,背後的如意卻又慢慢開口了。
“你覺得,她不曉得那糕點裡有什麼嗎?如果,如果她不知道,又怎麼會這麼快就叫大夫去看,”如意咬著牙,忍著過分疼痛帶來的暈眩感,斷斷續續地說,“她知道,但是她還是吃了,”
若說前麵的話不過是讓陳彥暴怒,如意的這番話卻仿佛束住了陳彥的手腳,讓他僵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一旁的婆子聽如意這麼說,忙出來高聲說:“少夫人是意外將那糕點的碎末落進涼茶裡才發現不對,你這奴才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汙蔑主子,再加十大板!”
陳彥卻無法真的因為婆子的這番話而釋然,他將大夫叫到自己身邊:“那藥是下在糕點裡的,可容易察覺?”
大夫搖頭:“那藥味和糕點裡的香料味中和了,不說是少夫人,便是我見了也會毫無防備地吃下一塊。”
陳彥的心裡這才稍微鬆了鬆,他又問:“那這藥可以解嗎?”
大夫有些為難:“這個我無法保證,隻能後麵慢慢為少夫人調理了,若是得當,那麼兩三年即可恢複。”
他欲言又止,陳彥卻跟著說說出了後麵的那幾句話:“若是無法調理回來,那就這輩子都無法孕育子嗣了?”
大夫沒說話,低頭是默認的姿態。
陳彥心裡一陣酸澀,他長長歎了一口氣,聽著身後如意已經漸漸低下去的呻.吟,緩步離開了鬆陵院。
青青知道那糕點有問題嗎?
陳彥心亂如麻,青青那麼聰明,懂得那麼多脂膏上的藥理,她是不是有可能是知道那糕點裡頭的問題呢?
她知道,陳彥無法去否認這個事實,他無法否認林若青是很有可能知道的。
那麼她吃下這糕點是為了什麼?為了重罰如意嗎?
陳彥覺得不至於這樣,他的青青想得那樣通透,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如意去吃這個呢,除非,陳彥艱難地閉了閉眼睛,除非她自己想吃。
她不想再有自己的子嗣,她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身體。
陳彥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他伸手猛然撐在了牆上,隻覺得呼吸都難以維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