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嘉延二十年,是嘉延帝在位的第二十四個年頭,他子嗣福厚,膝下曾有十四個皇子。
自然也並非所有的皇子都順利長大,但夭折近半數,如今也還能剩下七個。
可惜他膝下沒有一個公主。
這也是嘉延帝平生最遺憾的一件事。
說起來,朝中還有一個肱股之臣,比他更倒黴些,晉國公譚禹亮一生隻一個女兒,還在幼年時走失了。
但嘉延帝聽說,譚禹亮的女兒,在走失的十五年後,找了回來。
他近侍叫來譚禹亮。
晉國公譚禹亮本來在家中和女兒團聚,立刻換了官服趕來宮中。
“臣參見皇上。”
嘉延帝笑嗬嗬地走過來,扶起譚禹亮。
這是當年他登基時就結識的臣子,亦是他的朋友,登基二十年,從前的心腹,零星隻剩下兩個,譚禹亮便是其中之一。
“起來,和朕還這麼客氣。”
“謝皇上。”
譚禹亮笑著站起來,他剛年過不惑,正是鼎盛之期,隻是前些年為女兒走失之事傷懷,眉眼間老態明顯,這幾日卻容光煥發,倒像是年輕了幾歲。
嘉延帝拉著譚禹亮的手,讓他陪自己去校場上比劃一場,還問:“聽說你女兒找回來了?是怎麼回事?孩子回家了嗎?”
譚禹亮正為此事高興,他膝下無子,獨得這一個女兒,剛剛找回來,巴不得昭告天下,自然也是要告訴皇帝的。
“勞皇上牽掛,那丫頭回家了。”
繼而詳說女兒江若貞——以後該姓譚,被找回來的前因後果。
“丫頭原來就在京城裡,被一戶姓江的小官之家撿了去,養了十五年。這孩子也還算命好,沒流落去彆處。”
嘉延帝點點頭,又問道:“朕記得,你女兒是兩歲時走丟的,如今也該有十七了?”
姑娘家這個年紀,可不小了。
譚禹亮遺憾地垂眉歎氣:“正是,這孩子成親都一年了。”
“哦?嫁的哪戶人家?”
譚禹亮難為情地道:“……也是個小官之家,姓烏。”皇上隻怕聽都沒聽說過。
嘉延帝的確不知道京城裡還有個烏家,也十分惋惜,譚禹亮就這麼一個女兒,卻早早嫁了。
不過國公府的女兒不愁嫁,他拍了拍譚禹亮的肩膀道:“無妨,女婿又不是女兒,不滿意再換一個。”
譚禹亮嘴上沒應,心裡卻也這麼想,就是不知道,女兒怎麼想……這才剛把孩子接回家,若是一開始就提這個事,他怕女兒為難。
君臣二人比試了一場,嘉延帝險勝。
譚禹亮捂著肩膀,痛到皺眉,道:“皇上不減當年,臣服輸。”
嘉延帝哈哈大笑,指著譚禹亮道:“你沒拚儘全力,朕可是知道的。”
譚禹亮抱拳欠著身說:“皇上,校場畢竟不是戰場,臣也實在逼不出全力,臣真的儘力了。”
嘉延帝的手掌搭在譚禹亮的肩膀上,笑道:“朕也看出來了,好了,陪朕去禦花園用午膳。”
這會兒臨近午時,學宮裡的皇子們也下課了。
嘉延帝帶著譚禹亮去禦花園的時候,皇子們結伴路過。
譚禹亮想給皇子們行禮,嘉延帝拉起譚禹亮,說:“這些毛小子還沒長大,還經不起你的禮,走吧,甭管他們。”
譚禹亮委實推脫不掉,也就作罷。
反倒是幾個小皇子路過嘉延帝與譚禹亮身邊,朝他們問安。
剛開蒙的十二皇子桓崇鬱,才歲,在一眾兄長裡麵,矮得出眾,也跟著行禮,鳳眼垂下去的一瞬,遮蓋住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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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禹亮回國公府時,天都快黑了,女兒已經回院子去歇息了。
他回房急急地問妻子:“若貞今天怎麼樣?”
譚夫人笑著笑著就哭了:“還不是和前兩天一樣,這孩子被養得不錯,就是……可能還不大親咱們,有些話還不肯和我說。”
譚禹亮也急切,卻反過來安慰妻子:“不急,來日方長。”
譚夫人為丈夫寬衣,還道:“若貞還說,想回烏家一趟。我說等你回來了再商量,你怎麼想?放不放女兒回去?”
譚禹亮一忖量,說:“這孩子雖然年紀不大,是個有主意的。她說想去,你就先送她回去,多派些老練的嬤嬤跟著。”他臉一冷,十分駭人:“諒他們烏家也不敢多嘴。”
譚夫人笑了笑。
就烏家和江家這種小門小戶,能翻出什麼水花來?
“國公爺,皇上今兒叫您進宮,是不是為了若貞的事?”
譚禹亮點頭:“皇上過問了若貞的婚事。”
譚夫人微微沉思,他們的女兒,配皇子也綽綽有餘,奈何已嫁了人。
臨睡前,她和丈夫說:“孩子過得好就算了吧。”
譚禹亮也是這個意思。
女兒丟了十五年才偶然間找回來,他實在不想再讓女兒有一絲絲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