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新入學的弟子拜訪我?”
“感謝我救命之恩?”
“還給我帶了禮物?”
聽到仙童稟報,梵音簡直一頭霧水。
作為整個雪霄宮最繁忙的人員,他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和哪個新弟子有過交情,更不記得何時在外頭救過人。
然而對方也不可能指名道姓的無緣無故拜訪他。
梵音沉吟片刻,為了慎重起見,特意讓仙童請昭昭到專門用於待客的茶室相見。
昭昭第一次踏足雪霄宮,怕給人留下不好印象,即使好奇,也不敢四處亂看,被仙童領進茶室後,就坐在茶案後,乖乖的等著。
然而梵音好像被什麼事絆住了,半柱香過去,依舊沒有現身。
昭昭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悄悄揉了揉腿,終是抬起頭,四下打量起來。
雖然僅是一茶室,室內布置亦堪稱精致風雅,茶具、香爐、屏風、棋盤、各類器具一應俱全,且一看就非凡品,靠窗的長案上甚至還擺放著一架古琴。窗外正對著一片碧色竹海,靈竹獨有的清新氣息隔窗飄入,沁人心脾,怡人耳目。
昭昭視線緊接著落到牆上懸掛的一副畫像上。
畫上赫然畫著一位手握赤色長劍,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攪弄魔窟的仙人,仙人衣裳與血色融為一色,發冠碎裂,烏發長飛,一雙寒玉般的眸中映著凜冽劍光,周身攜著股氣勢煊赫的暴烈之美。
畫上提著一句詩: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落款為:天君親賜。
昭昭睜大眼,心口劇烈一跳,腦子登時陷入短暫的空白。
良久,少年起身,慢慢朝畫像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梵音終於姍姍趕到,推門走了進來。
梵音就看到,他的小客人正站在東麵牆下,背對著門,仰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牆上的畫像看。
這已算是失禮行為。
然而聽到門響聲,腳步聲,少年卻渾然無覺,依舊癡了一樣,盯著畫中執劍的血衣仙人看,若離得近了,還能看到少年劇烈顫動的瞳孔,及輕輕顫抖的雙肩。
師父。
師父的畫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小仙友,是你找我?”
一道清朗的聲音,將昭昭從巨大的震驚中震醒。
昭昭回頭,有點茫然的望著不知何時走進來的陌生麵孔的白衣仙官。
因為所有心神都聚集在那副畫上,忘記了去細究這仙官的聲音與之前聽到的並不完全想同,身量上也有細微差彆。
昭昭指著畫像,嗓音有些顫抖的問:
“這、這是誰?”
梵音笑了笑,很和善的道:“這乃我家君上畫像。”
“是天君感念君上當年隻身入魔窟,力挽仙族於危難,特意命天族最好的畫師繪製的。”
昭昭於是陷入更大的震驚。
這……是戰神長淵的畫像。
戰神,為什麼會和自己的師父長著同樣一張臉。
難道師父轉世成了戰神,不,不可能,戰神乃上神之身,已有數萬年高齡,師父如果轉世成功,最多也不過兩百歲。
何況師父說過,這一輩子,隻會收自己一個徒兒,而戰神,已經有自己心愛的徒兒。
但突然看到這樣一張臉,昭昭還是不願意放棄那微渺的希望。
昭昭聲音顫抖的更厲害。
“三百年前,戰神可去過一個叫觀音村的地方?”
觀音村?
梵音搖頭,目露茫然,似不明白昭昭為何會有此一問。
道:“君上常年隱居雪霄宮,除了當年那場仙魔大戰,再未出過雪霄宮半步。”
梵音的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仙魔大戰,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時間根本對不上。
昭昭心裡忽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委屈和傷心。
就像一樣失去很久的東西,本來已經接受了失去的事實,結果突然有一樣相似的出現,將人堆積數百年的思念、情愫統統都翻騰起來,在你燃起希望的同時,那東西又冷漠的說一句“我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就鯉魚般溜走了。
梵音見少年臉上血色像一下被抽乾,蒼白的可怕,不由擔心道:“小仙友可是身體不適?”
梵音其實也一直在細細打量昭昭。
在看到少年模樣和眼尾那一粒朱砂小痣時,先恍惚了一下。
繼而想,這該不會就是南山君口中那個,和墨羽殿下十分肖似的那位麒麟宮的小弟子吧?
昭昭神智清醒著,隻是心口抽疼得厲害。
一麵傷心委屈。
一麵,骨血裡蟄伏的生的力量又及時支棱起來,用理智壓製著情感。
鱗片還亮著,就證明師父還活著。
即便師父不在這裡,也總在這四海八荒的某個角落裡,默默守護著他。
隻要他努力變得強大,總有一天,可以找到師父的。
“我……沒事。”
“就是見到戰神,控製不住的,心生仰慕。”
昭昭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聲音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