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一年昭昭進百仙山拿妖獸當試煉工具以來,的確很費衣服。
沒辦法,那些妖獸大都生有鋒利的利爪和尖利的獠牙,日日和這些東西纏鬥,即使有再敏捷的身手再豐富的作戰技巧,也難免被劃傷。
隻劃破衣袍還是輕的。
剛開始幾月,昭昭因為經驗欠缺,被劃一身口子都是常有的事。
隻不過長淵除了例行檢查課業,大多數時間懶得管他,很難察覺這事兒而已。誰成想今日竟被抓了個現行。
昭昭拿起衣袍,到屏風後迅速換好。
那是一件麵料柔軟的玄色仙袍,一模就知材質金貴,雖然也是少年人的尺寸,但和他平日穿衣的尺寸相比,要略大一些。
長淵殿裡自然不會隨意存放普通仙童的衣袍。
那這件衣袍的主人隻可能是……墨羽了。
也是,怕也隻有墨羽天族太子的身份,才可能用如此昂貴的麵料裁製仙袍了。
被沐浴珠這麼一衝洗,後背的誡鞭傷痕又開始叫囂起來。昭昭咬牙,看著這與自己平日穿衣風格十分不符的仙袍顏色,不著邊際想,他這便宜師兄,還真是和便宜師父的品味一模一樣。難過這麼多年過去,便宜師父依舊四海八荒的尋藥,不肯放棄任何一絲放棄墨羽的希望。
昭昭有些羨慕墨羽。
有這樣一位疼愛他、將他放在心尖上的師父。
當然,昭昭也不是那麼羨慕墨羽。
因為他也有過疼愛自己的師父。隻不過,師父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悲歡離合是人世常態,暫時離開他了而已。
雖然現在的便宜師父不怎麼喜歡他,大約也瞧不上他的出身,隻是把他當做一個慰藉,替身,一個寄托思念的工具養在身邊,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他也沒想一直賴著彆人的師父。
如果有一天墨羽真的醒了,他又變得足夠強大,足以自保,他也會離開這裡,去尋找自己師父的。
昭昭旋即又想,他穿上墨羽的衣袍,會不會更像墨羽。待會兒便宜師父會不會一個恍惚,就心軟繞過他這遭。
說起來,他還沒見過墨羽究竟長什麼樣。
墨羽一直躺在禁殿裡,而禁殿除了長淵、司藥星君和偶爾來探望愛子的天君天後,是嚴禁其他人出入的,包括他。
“師尊。”
畢竟穿著彆人的衣服,昭昭有些彆扭的走到殿中。
長淵本屈膝坐在榻上翻看昭昭早上交的那疊課業,聞言抬頭,就見少年穿著那件玄色仙袍,乖乖靜靜站在殿中,原本束成馬尾的烏發被沐浴珠衝散,此刻披散著,濕噠噠貼在兩頰和頸窩上。
眼尾那粒小痣沾了水汽,紅得灼眼。
乍一看,的確很像。
然那雙濕漉漉猶如小鹿的眼睛,終是透出不一樣的“芯”。
正如手中這份課業,表麵看著相似,內力風骨卻完全不同的字跡。這小東西,素來是個鬼心眼多,懂得討好人的,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討他歡心。
他也深知,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能練成這等火候已經不容易。
所以剛收到第一份用這樣筆跡寫就的課業是,長淵還小小驚訝了一下。旋即冷笑,這小東西,為達目的向來可以不擇手段,當初為了拜他為師,用那張小臉算計他,甚至可以不顧性命引魔物入體,如今僅是練個字,對他而言自然不算什麼難事。
“師尊。”
少年又軟軟糯糯的喚了聲,帶著撒嬌的意味。
長淵回過神,挑眉道:“功課本君檢查過了,大體還行,不過,本君好久沒試過你如今的修為了,不如趁今日,一道檢查了吧。”
他長袖一拂,半空便出現一柄散發著純白仙氣的白玉鎮尺。
那是一十四州專用來測試弟子仙元的玉尺。昭昭眸色微變,他想好了一百種撒嬌討饒的方法,卻萬沒料到,長淵既沒有問他為何晚歸,也沒有追究他為何損毀了仙袍,竟一開口就要測試他修為。
他今日因為殺了隻大妖獸,仙元一躍蹦至九階,若讓長淵知道,必會心生懷疑。雖然用妖獸試煉是仙族常有的事,可入禁地卻是明令禁止的。
要是讓長淵知道他在禁地裡煉了一年之久,便宜師父會不會直接打斷他腿。
而且長淵素來不喜他靠耍手段或用捷徑來修煉,每回發現他偷練符術之類的“旁門左道”,都要罰他鞭子。
玉尺攜著溫柔的光芒,慢慢罩至少年頭頂。
不行。
不能測啊。
昭昭攥緊拳,急得不行,眼瞧那玉尺就要落下,沒入他體內,去探他仙元,實在沒辦法了,索性兩眼一閉,軟軟往地上倒去。
玉尺果然停滯,懸在半空。
用玉尺法測仙元,必須要是弟子仙元充沛、體力充足、身體健康的情況下,否則可能傷及弟子內府。
長淵皺眉,考量片刻,收起玉尺,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