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 長淵還是沒有回來。
雲竹進來道:“小殿下,所有參加待選的弟子都已在殿外等著了。”
這是龍族的大事,龍君青堯、龍太子懷璧與龍王妃雪姬都在。
因為給赤龍金龍開了先例, 雪姬和青堯商議後,索性擴大範圍, 讓其他支係也將適齡弟子全部派了過來,參加遴選。
支係各有各的領地。龍族弟子裡, 真正見過昭昭的並不多。
因當昭昭一身明黃錦袍,眼覆白綾從殿中走出時, 所有人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鐘靈毓秀,如珠似玉, 不過如此。
原本以為懷璧殿下的儀容和相貌已經夠精雕玉琢了, 這位小殿下,倒是更多了些靈氣。
弟子們眼底都露出驚豔色。
原就騷動不安的人群更加躁動了。
昭昭在廊下坐了,眼尾弧度和周身散發的霸道劍意一樣清冷。
前排的幾個弟子都露出訝然色。
“小殿下僅千歲之齡, 內府仙元的力量,竟如此強大。”
“這樣可怖的劍意,我還隻在一人身上見到過……”
弟子們頓時肅然起敬,不敢再有任何嬉玩之色,老實板正的站好。
懷璧就坐在昭昭旁邊, 溫聲道:“你眼睛不便, 可多擇幾個方式, 慢慢挑選。或者,讓他們挨個上前,一一盤問也行。”
昭昭卻道:“不必那麼麻煩。”
懷璧意外:“阿願已經想好考核方式了?”
昭昭點頭。
麵朝眾人,道:“我的考核方式很簡單。”
“以半日為限,每人編一個蟈蟈籠。”
“蟈、蟈蟈籠?”
弟子們皆是一愣。
這算什麼考核方式。他們想過這位小殿下可能會考仙術、符術、劍術、煉丹製藥甚至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來之前,都將十八般武藝苦練了一番,卻萬萬沒料到,這小殿下竟然既不考武也不考文,而是考手藝活。
懷璧與雪姬、青堯也有些意外。
但看昭昭神色認真,並不像隨口玩笑,都按捺著疑惑,沒有說話。
懷璧隻是讓人將雲竹叫到身邊,悄聲問了兩句,這蟈蟈籠可有什麼特殊含義。
作為貼身侍從,雲竹也是一頭霧水。
“平日倒沒見過小殿下玩這個。”
雲竹老實道。
雲竹也奇怪,蟈蟈籠,不都是小孩子家才玩的小玩意麼。
小殿下緣何會考這個。
懷璧點頭,讓雲竹退下了。
心裡若有所思。
下頭,有弟子忍不住發問:“隻考這個麼?敢問小殿下,可還有其他考核方式?”
昭昭道:“隻有這個。”
這——
簡直匪夷所思。
眾弟子在心裡齊齊道。
編蟈蟈籠,雖說不是什麼難事,誰童年裡還沒有一大堆屬於自己的蟈蟈籠的,誰童年裡沒和同齡人一起拉幫結夥的到山上去抓蟈蟈,鬥蟈蟈呢,誰沒有因為捉蟈蟈弄得滿身泥、荒廢學業被家長教訓過呢。便是身處東海,這也是龍族弟子童年裡不可或缺的一項娛樂活動。
“可隻憑此,如何判定高低呢?”
昭昭道:“我心中自有依據。誰若能編出這世上最精致最漂亮的蟈蟈籠,我便直接選他,不考慮其他。”
眾人心中又雀躍起來。
畢竟,和其他或耗費體力或耗費腦力的文武類項目比起來,編蟈蟈籠這事兒無論從操作性還是呈現方式來說,都容易多了。
不就是最精致最漂亮麼,他們努力的選材質、炫技法便是。
昭昭宣布完規則,就和父母兄長告辭,回殿裡休息了。
雪姬和青堯也隻是來替幼子撐撐場子,但看昭昭成竹在胸的模樣,也放心了。
隻是和其他弟子一樣,對這考核方式有些不解。
懷璧道:“阿願不會無緣無故選這樣一種考核方式,兒臣想,蟈蟈籠,一定曾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雪姬青堯一愣,俱是沉默。
因為他們沒有陪伴幼子長大,甚至不曾參與他的人生。
他們根本猜不出,這小小的蟈蟈籠,究竟在昭昭的生活裡扮演過什麼樣的絕色。
但無疑,一定和幼年有關的。
雪姬望著殿外的那張在風中輕輕晃動的秋千架,心中無比悵然傷感。
青堯見狀,豈不明白妻子心中所痛,道:“往者不可追,來者尤可彌補。”
雪姬無聲落淚。
她隻是想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她的阿願,究竟過得如何,吃了多少苦頭而已。
她想知道,他一日三餐都吃什麼,一年四季都穿什麼衣服。
可惜,連這最簡單的願望,也永遠不可能實現了。
昭昭倒是心態平穩,回殿後,甚至還睡了一覺,到傍晚才醒。
忙活了一下午的龍族弟子們,也都陸續將編好的蟈蟈籠交了上來。
雲竹一個個給昭昭介紹過去,讓昭昭摸。
“這是上等昆山玉編製的玉籠,材質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用一整塊玉雕成的,半點瑕疵也不見,籠外還嵌著十分名貴漂亮的龍血石。”
“這個更不得了,似乎是用龍泉玉,那可比玉石要名貴許多,聽說將靈力注入其中,金玉相撞,玉籠能自動發出優美的曲調。”
“還有這個,是純金的,造型十分彆致,籠身由四條首尾相連的金龍組成,金龍口中還銜著龍珠……”
昭昭挨個摸過去,忽問:“沒有竹片編的麼?”
“竹片?”
雲竹將所有籠子檢視了一遍,搖頭,笑道:“小殿下說要天底下最精致最漂亮的蟈蟈籠,這些弟子們自然都牟足了勁兒用最名貴的材料,倒還真沒有用竹片的。”
“這是什麼?”
昭昭摸著一個表麵有些濕滑的問。
“哦,這好像是龍鱗。”
“這弟子也算用心的,竟然自拔了四枚鱗片,給小殿下做籠子,討小殿下歡心。”
昭昭一愣,繼而想到什麼,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