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霜月看著他, 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點, 更緊貼在牆上。
越是發現銀冬的多麵, 銀霜月越是對他感覺到陌生,到現在她這樣看著他,若不是知道他是誰,銀霜月幾乎都要不認識他了。
對話聲音隨著夜風卷入耳朵, 銀霜月聽著銀冬用令人牙齒打顫的音調, 逼問胡敖,“長公主在哪裡。”
胡敖這時候了, 還頗有風骨, 梗著脖子不肯認栽, “呸!狗皇帝,長公主自然是被我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說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這時候說這種話,純粹就是找罪受,銀霜月眼見著, 銀冬從他身邊的暗衛身上, 拽下了一柄彎刀, 那彎刀的弧度,從他嘴邊的弧度詭異重合。
他再沒說一句話,很顯然也是沒有上胡敖的當, 手臂抬起。
刀起, 刀落——胡敖的尖叫聲便響徹夜空。
他變成了一隻耳。
等到他停止了叫喚, 銀冬這才再度幽幽開口,“長公主在哪裡?”
胡敖哆嗦著,一般這種情況下,人都是會習慣性地用手去捂住受傷的地方,可是胡敖他被捆得像個蠶一般,根本伸不出手,隻能生生的忍著,憤怒牽動內傷,被欺辱如此,他氣得嘔出一口血來。
卻還在犟嘴,“呸!”他把口中的血沫吐掉,“你這賊心爛肺的狗東西,長公主得知了自己的惡名,被耽誤的青春年華,都是你刻意為之,自然驚懼不已,再不肯回皇宮了。”
如此辱罵皇帝,根本無需定什麼罪,當場五馬分屍都是輕的,不過銀冬本人聽了,卻沒什麼惱怒的情緒,胡敖罵的沒錯,銀冬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他想到長姐被劫持會有的所有後果,知道真相,是其中最壞的一種。
事到如今,他縱使不相信胡敖的話,卻也知道,若是長姐知道了一切,必然不肯饒他,銀冬刻意跪下認錯,可以任打任罵,即便是長姐想要取他性命,銀冬亦無話可說,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先找到長姐。
他不相信,長姐會像胡敖說的,同他們為伍,已經用了猛藥吊著廖亭的精神,仔細審問過了,銀冬很確認,鼓動廖亭去買胭脂的事情,便是長姐在向他求救。
現如今他來了,關押長姐的屋子死了兩個人,個個都是死於長姐簪子當中的絲線,長姐卻無影無蹤,銀冬見到了兩個死人,大概能夠判斷長姐用了何種辦法,可長姐是否受傷,是否受到了驚嚇,到底去了哪裡,銀冬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此刻他的暗衛,還有巡城衛,已經將整間寺廟都圍起來了,這寺廟中現如今所有的活物,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他一句話,便能夠決定是生是死,可是這其中,沒有長姐。
銀冬恨不能將這裡的所有人全部都碎屍萬段,隻窩藏胡敖一條罪狀,就足夠他們死上幾個來回。
可這水泄不通的寺廟之中,他已然命人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找到長姐。
若不然他此刻,怎可能還在這裡同胡敖廢話!
銀冬手中彎刀再揚起,落下之後,胡敖的另一隻耳朵也被削掉。
銀霜月縮著脖子,蹲在地上,聽著殺豬般的嚎叫響徹夜空,心中沒來由的一陣驚慌。
她知道身為帝王,必然要心狠手辣,在入宮之後,也沒再去管過銀冬,可是真的親眼所見銀冬如此凶殘,銀霜月還是心中難受。
胡敖到底是個硬漢子,很快便再度壓製住了自己的叫聲。
銀冬沒再問他長公主在何處,而是慢慢地對著血葫蘆一樣的胡敖蹲下,伸手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整張臉。
銀霜月隻看了一眼,便在心中歎了口氣,這才一天不到頭的功夫,銀冬本來都已經快要養好了,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
他麵色蒼白極了,在這火光跳動的深夜,看著簡直刺眼,許是寬大的黑袍映襯,他側臉輪廓鋒利,消瘦……且陌生。
銀冬蹲在胡敖的麵前,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湊近了之後,還從袖口掏出了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嫌棄至極地看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大將軍,朕原本是給你留了名聲的,”銀冬的歎息聲飄散在夜色中,如修羅的呢喃,“你坐鎮西北數年,於國有功,緝拿你的並不是公文,而是密旨。”
很奇異的,提起這件事,胡敖的氣焰不知為何,小了不少,連脊柱都彎下了一些,眼睛卻是血紅一片,很顯然這件事便是他的痛處。
銀冬繼續道,“你若是不逃,雖然死得悄無聲息,卻至少是個戰死沙場,還能留個好名聲,給你可憐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