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了張嘴, 卻生生把要出口的驚呼給噎回去了,他生怕長姐聽到了他的聲音,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四周有暗衛在, 倒是不至於真的讓人淹死了, 隻是輕生的念頭一旦起了, 多少個人, 也看不住一個想死的人。
銀冬瞠目欲裂,卻沒有驚動銀霜月,而是將自己的腳步放到了最輕,迅速地走到的欄杆的邊上, 一把摟住了銀霜月的腰, 抱著她朝後退。
因為心中實在是太慌亂太恐懼了, 他摟著銀霜月後退的時候,腳步踉蹌, 沒能穩住,直接跌到在地上,銀霜月結結實實地砸在他身上,銀冬悶哼一聲, 痛苦地擰起了眉。
銀霜月再是纖瘦,再是這些天清減了, 也是個大活人, 猝不及防地被摟住, 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 自己完全喪失對身體的控製力情況下, 她真的一丁點都沒留情,屁股結結實實地坐在了銀冬的大腿上。
銀霜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腿抽了個筋,一轉眼就從站在船板上變成了躺在船板上,腰上的手臂還死死地扣著,她揉了揉被磕到的腳踝,一轉頭,整個人被點穴一樣的僵硬。
銀冬見到銀霜月的臉色,反應也算快,幾乎瞬間就鬆開了手,忍著疼開口,“長姐,你彆站得離江邊那麼近。”
銀冬坐在銀霜月身後,不敢提起輕生兩個字,隻是垂頭隱晦道,“我害怕……”
兩個人是何種默契,銀霜月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銀冬誤會了,也是,伺候的人那麼多,她因著都是銀冬的人嫌煩,所以將人都找理由遣走了,才出來透氣,確實看著有些可疑。
再聯想到剛才她站在欄杆邊上的那個姿勢,銀霜月抿了下唇,確實是絕望女子對江落淚,支開婢女準備跳江的架勢。
可她會輕生嗎?
屁,她要是會輕易放棄生命,那她在很小的時候被廚娘虐待就用廚房的菜刀抹脖子了,但她從小就隻想要用那菜刀抹廚娘的脖子,她天生就是頑強的螞蟻,碾也碾不死的那種。
銀冬當然也了解銀霜月,隻是他在發生了昨夜那樣的事情之後,被銀霜月排斥至此,已經完全處於自我懷疑和厭惡當中,心聾目盲,滿腦子自艾自憐,現在活脫脫就是個深閨怨婦,隻恨那狠心的“情郎”爽快後便無情驅趕他,腦子裝不下什麼理智了。
銀霜月無聲地歎口氣,兩個人同在一條船上,卻已經好幾天沒見了,昔日連百姓都傳頌稱讚的姐弟親情,現在生疏得不能相互對視,她見銀冬保持了距離,慢慢地放鬆了身體,歎口氣正準備解釋,銀冬突然抽風一般地從地上爬起來了。
銀霜月愣了一下,就見銀冬視線落在她身邊的船板上,似乎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低聲道,“那晚種種,都是為了長姐,並未出自冬兒本意,長姐,我知你怨我憎我……”
銀霜月聽他提起那天,瞬間炸毛,“你閉嘴!”
銀冬吸了一口氣,道歉的話被銀霜月吼回了嗓子,憋屈得眼睛瞬間就紅了。
長姐這便是連他認錯都不肯聽了。
銀冬攥緊了手指,他手中掌生殺大權,握天下山河,卻在銀霜月麵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的籌碼,也沒有任何的理由,能束縛住眼前這個小小女子,唯一能用的……便是他自己這條命。
於是銀霜月受不了不斷湧現上來的回憶,不堪麵對銀冬,倉惶地起身堪稱狼狽地朝著船艙逃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身後“噗通”一聲,是重物落水的聲音。
時間似乎一瞬間被拉回了去年除夕夜的時候,在那之前,兩個人還是姐弟情深,但那一夜,她察覺到事情不對準備跑的時候,便是聽到了“噗通”一聲落水的聲音,才遲緩了腳步,擔憂地回頭去看。
也便是在那帝王湯池的旁邊,她乖軟聽話的弟弟,突然間展露了他深深隱藏的孽欲,將她一把拉入漩渦之中,掙紮至今。
往事重現,銀霜月提著裙子已經跑到了船艙的門口,聽到聲音的時候,卻還是腳步遲緩了下來,縱使內心掙紮得要將自己撕裂開來,最後也還是“嗨呀”歎氣,轉身提著裙子朝著船邊跑過去——
“銀冬!”銀霜月扒著欄杆咬牙低吼,這混小子回回都用這一招,是拿定了她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銀霜月氣得七竅生煙,卻還是緊張地看著漣漪蕩開的水麵,焦急地尋找著銀冬影子。
“你給我滾上來!否者我便這一生都不與你說話!”銀霜月拍了一把欄杆,她何其敏銳,已然發現從銀冬跳下去的時候,行船就已經停了,這是在跟她演苦肉計,銀霜月氣笑,把頭頂簪子摸下來抓在手裡,眼神陰沉地盯著江麵,小崽子上來,她保證不紮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