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是默認。
晏遊一拍桌子:“我生氣了!要你親手倒的茶才能消氣!”
冷血無動於衷:“不要拍桌子。”
晏遊歎氣:“小冷,你變了。”
冷血對那個稱呼報以省略號。自從被樊樓聽客喊為小晏後,晏遊也開始用這種格式喊他們了。
譬如追命,三師兄名叫崔略商,晏遊喊的卻是“小追”,隨意程度可見一斑。
“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家大師兄和二師兄。”晏遊嗑著瓜子感歎,朋友短聚硬生生被他搞成拉家常,“肯定比你可靠吧。”
冷血:“比我如何暫且不說,我那兩位師兄定然比你可靠。”
晏遊:“但你沒我可靠啊,答案很明顯了呢。”
冷血目光一凝,晏遊眼疾手快地為他斟了杯茶:“四捕頭,我說笑呢。”
晏遊就是這點很欠揍。
冷血抿了抿唇,矜持地去端茶盞,手指才觸到杯身,晏遊手腕一轉,自己端起來喝了。
“哎呀,嗑瓜子嗑得我口乾舌燥。”
冷血的手還僵在桌麵上空,看著晏遊的目光像是想把他就地解決。
他收回手,問道:“所以你拉住我是想說什麼?”
晏遊好似才想起來一般,放下茶盞,道:“大後日你有空來樊樓嗎?我有個新東西想叫你看看。”
冷血不解道:“你又要換風格了?”
晏遊高深莫測道:“不。你來了就知道了。”
冷血隻打算抽空看一看,到了晏遊說書的那日,冷血拐去樊樓,追命本來也想來,但抽不開身,隻有他一個人來。
離樊樓還有一段距離,便聽見一陣歡快的二胡聲從樓裡傳來。
冷血:……二胡?
今日的晏遊沒有說書,反倒坐在桌畔拉著不知道從哪得來的二胡,歡快又有獨特韻律的曲調在樊樓中盤旋,因為太過特殊,聽了一遍後腦海中便一直回旋著那段旋律。
晏遊望見門外的冷血,向他眨了眨眼,拉出的旋律更歡脫了。
這大概就是晏遊說的新東西了。
冷血朝晏遊點點頭,腦海裡的旋律盤旋不去,他走了沒多遠,樊樓內曲子已至尾聲。晏遊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沙漠中有位白發劍客……篡位奪權……龜茲王宮……”
竟然在說休夜。冷血有些意外,他以為晏遊隻會自己編故事,竟然也會說江湖事嗎?
休夜的事在江湖中已然傳開,白發蒼蒼,劍術高超,被人形容為“羅刹”,已經足夠顯眼;但如今又成了龜茲國國王,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人好奇不已。
冷血走遠了,聽不清晏遊具體說了些什麼。
晏遊拉完二胡熱場子,開始自己講自己,為大號日後刷仇恨值打基礎。
休夜行事冷厲,雖殺的都是惡人,但見過他的人大多數都是驚懼為主,沒有一個人認認真真誇他為人,頂多誇他模樣英俊。
晏遊說他,自然不能說眾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很是苦惱地在腦子裡排了排劇情。
但聽眾們頭一次聽他說江湖事,反倒聽得很起勁,和往常一樣捧場。
步明燈也是聽眾之一,他早早地等在茶館中,在一樓占了個方位絕佳的座位,正朝台上。
他模樣清俊,又有幾分消瘦,出現在樊樓一樓的熱鬨處著實有些違和。
要知道那些有些閒錢的人都在二樓呢。
步明燈沒有在意旁人若有若無的打量視線,隻是看著上方的年輕人,唇畔露出一抹輕快的笑容。
【我,真是個人才啊。】
某個家夥嘴上說著自己,注意力也放在自己身上,如此感歎。
係統:【省略號。】
在“人才”前麵加個形容詞吧,“自戀的”怎麼樣?
這副樣子落在彆人眼中隻有一個含義——又增加了一位小晏先生的聽眾罷了。
但奇怪的是,身形消瘦的年輕人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說書休息的間隙,晏遊會坐在台上喝著茶和茶客們閒聊,或是茶客們在底下交談,一言不發的步明燈則顯得分外突兀。
晏遊撐著臉頰,和台下的步明燈對上了眼睛。
——我在看我。
晏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隻有魂魄離體的時候才會有這種體驗吧?但遺憾的是他所在的世界、以及這個世界都不是有靈異元素的世界。
被本體的心情所感染,加上不違背人設,台下的步明燈也微微一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坐在步明燈旁邊,但此刻莫名有種自己在發光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