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馬甲貼貼(2 / 2)

這聲音又響又亮,冷不丁地響起,街上其餘人嚇了一跳,時間凝滯一瞬,重新流動。

聲音響起的地方是一家酒館,門口桌子上癱著一名男子,抱著酒罐淚眼愁眉,又是一聲哭嚎:“小翠啊啊啊啊!!!”

其中悲意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男子哭嚎半晌,四周的人從他狼狽哀嚎中斷斷續續拚湊出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故事。

大齊民風開放,男女之間並無太多桎梏,若是你情我願,便請媒人上門提親,商議好彩禮嫁妝,擇一吉日良辰成親。

醉酒哭嚎的男子對一姑娘一見鐘情,那姑娘卻選擇了他的仇敵,雙重打擊令他沮喪無比,這才在這裡買醉。

買醉無錯,就是過於擾民。

步明燈耳力極佳,在最裡側也聽得清清楚楚,如同湊在耳邊狂吼一般,他不由輕皺眉頭。

光幕上代表醉酒男子的橘色小點頭頂【六分半堂小嘍囉一百三十二號】,晏遊默然,小嘍囉也會為情所困,可以理解。

晏遊停留在光幕上的視線一移,另一個頭頂【金風細雨樓小嘍囉二十號】的橘點在六分半堂小嘍囉後麵瘋狂打轉,看起來十分著急。

晏遊看著那小點轉來轉去,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醉酒男子的心聲即將結束,聲音漸弱,小點似乎下定決心,飛快移動。

晏遊從光幕上收回視線,望向斜對麵的小酒館。

他很快看見一位垂首男子腳步飛快地走過,但好巧不巧,將要從醉酒男子身邊走過時,醉酒男子猛地拍桌而起,還沒有說話,便望見了他的臉。

“………………”

“………………”

那尷尬的沉默連在茶館裡側的步明燈都有所感知,兩人麵麵相覷良久,醉酒男子勃然大怒:“蘇杭!!!!”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醉酒男子連跌帶撞,翻過身前矮桌向被稱作“蘇杭”的男子撲了過去,還沒碰到,自己撞到桌角,吃痛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地向情敵行了個大禮。

蘇杭:“…………雷、雷羿,你先起來。”

雷羿又疼又惱,就差沒“嗷”得一聲哭出來了,繼續連滾帶爬地撲向蘇杭,一拳揍了上去:“今日恥今日報!!連奪愛之仇也一起報!!”

今日恥不是你自己作出來的嗎!!???

蘇杭瘋狂躲閃,雷羿下手毫不留情,一來二去,他便也惱了,動起真格與雷羿互毆起來。

周邊的人怕被卷進去,以他二人為原點,以方圓五十米為半徑,眾人紛紛退散。

茶館離事發地近,步明燈在最裡側,眾人退散時他眼前人來人往摩肩接踵,人散儘時他也被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堵住出路,便默默地坐在最裡側捧著茶碗,看這兩人一邊打一邊罵。

“是我先遇見小翠的!你橫刀奪愛!!”

“可我和小翠是一見鐘情兩情相悅,你先來的又如何!”

“你橫刀奪愛!”

“你強詞奪理!這種事哪有先來先得的說法?隻有你情我願!”

“你——!!!”

桌椅板凳接連倒地,茶碗茶壺紛紛起飛,鬨騰不已,一派狼藉。

兩人怒火衝天,不曾注意到角落陰影裡還有一個始終保持安靜的旁觀者,繼動手後雷羿掄起板凳就砸,蘇杭在光影的變換下終於注意到角落裡還有一個人,倒吸一口涼氣,忙伸手道:“你等等——”

雷羿怒火攻心,絲毫分不出心思關注外界,眼見蘇杭麵露驚恐,醉醺醺的腦袋沒有察覺半分不對,反而得意洋洋地認定蘇杭害怕,揮舞得更加起勁。

蘇杭眼睜睜地瞅著板凳朝陰影裡的人砸去,心高高提起,“你等等”這句話尾音還未落地,揮舞的板凳忽然停滯,僵在半空一動不動,竟然像是被角落裡的客人攔住了。

沒有聽見預想中的咚咚砸腦袋聲,蘇杭有些疑惑,正要上前細看,醉得不淺的雷羿上去又是一拳,他心裡的火苗又一次猛然加大。

看著麵前又打起來的兩人,步明燈放下板凳,慢吞吞地起身,跨過地麵破碎的陶片。

頭頂驟然覆上一層陰影,蘇杭率先抬頭,看清來人麵容,微怔,隱隱有些麵熟,卻不知是在何處見過;雷羿腦袋迷糊,茫然抬頭,瞧見是一麵色蒼白的羸弱青年,不悅道:“你從哪裡來的?不想被誤傷的話便滾遠些。”

蘇杭:……你方才就差點將人誤傷了說什麼呢?!

麵色蒼白的羸弱青年牽起嘴角,下一秒,蘇杭看見他抬手敲暈雷羿,轉而看向了自己。

“……………”蘇杭告饒,“我清醒得很,您手下留情。”

方才烏雲蔽月,步明燈停在角落,麵容看不分明,此刻他站在月下,真容顯露,蘇杭終於想起是在何處見過這位羸弱青年了。

大約是在三個月以前,這位公子幫他攔住了一名樓裡的叛徒。

這裡的動靜被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知曉,兩方各自派人來領人,衙門差役也很快趕來。

到達狼藉的現場,情況有些微妙,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各自認領了自己的人,但站在中間那位公子又是誰?

衙門差役中為首的捕快對步明燈有些印象,步明燈被碰瓷昏迷帶進衙門時他見過一麵,但認得是認得,卻又不知道步明燈又是為何出現在此地?

難不成是被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的人一起碰瓷了?

蘇杭作為唯一清醒的當事人,有些窘迫地講述了步明燈在這裡的身份——被他們打架卷進來的倒黴蛋。

他沒好意思講他和雷羿打起來的原因,明明起頭的人是雷羿,為什麼要他來說?

要說也要當著自家人的麵一起丟臉。

那捕快聽完後忍不住心生憐憫:怎麼步公子又成了個倒黴蛋?

他上前一步,忽然驚呼:“步公子,你臉上的傷——!”

蘇杭大驚,探頭去看,隻見步明燈麵頰右側,眼睛一寸下有一指長的橫向傷口正緩緩淌血,血跡刺目,駭人之餘又有幾分詭譎的綺麗。

方才因角度和光影,蘇杭全然未曾注意到步明燈受傷,不用細想也能知道這傷必定與他們打鬥時飛起的陶瓷碎片有關。

蘇杭心中愧疚,正要道歉,卻見步明燈緩緩抬手摸了摸臉頰,盯著指尖的血,似乎有些意外的模樣。

蘇杭誠懇地道了歉,幾人被帶回衙門,步明燈作為被牽連進來還意外受傷的人則自己往醫館去了。

蘇杭好事將近,蘇夢枕作為樓主也替他高興,不料深更半夜,卻從楊無邪口中聽到他進了衙門的事,不免詫異:“他不想成親了麼?”

楊無邪苦笑道:“六分半堂的雷羿和他打了一架,兩人毀了四個攤子,據說還連累了路過的步明燈步公子。”

蘇夢枕道:“……那位工部的步明燈?”

楊無邪點頭:“蘇杭和雷羿去了衙門,步公子在醫館處理了傷口,這時應當已經在神侯府了。”

蘇夢枕有些哭笑不得,揉著眉心沉吟片刻,便做好安排吩咐下去。

與金風細雨樓想要見見步明燈的想法類似,六分半堂也做了安排。

雷羿與蘇杭鬨市鬥毆,破壞他人財物,拘留三日,賠償銀錢。

三日過後,兩人甫一出牢,休整過後便各自帶著歉禮去向步明燈告罪。

兩人在門口互瞪著眼,卻被神侯府的門房告知步明燈不在府中,大清早的便出了門。

兩人:“………………”

他們帶著任務,在神侯府外等了一天,夜幕降臨,步明燈也未回來。

神侯府與金風細雨樓關係相對來說更為和諧,追命風一般地從他們身邊掠過,看見蘇杭那張略有些熟悉的麵孔,特意停下來詢問。

蘇杭便答了,追命恍然大悟:“他臉上那傷是你們乾得好事!”

那夜步明燈晚歸,第二日出現在他們麵前時才露出一張受了傷的臉,他也不會細講,直到蘇杭告知詳情之前,他還隻是半知半解。

追命雖然是六扇門的捕頭,但汴京城中各種大事小事他並非全都知道,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你們可能等不到他了。”追命道,“步明燈對小晏先生仰慕已久,今日終於有機會相見,兩人估計正聊得興頭上吧。”

追命今日雖然沒有見到晏遊,但晏遊不久前說自己寫完了稿子,將於今日見步明燈。

蘇杭沮喪道:“竟然是這樣麼?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雷羿一直安安靜靜,這時麵上的表情也沮喪不已。

蘇杭向追命道彆,雷羿先走一步,追命搖搖頭:“真沒禮貌啊。”

六分半堂和神侯府的關係確實不算好,雷羿覺得尷尬也無可厚非,畢竟六分半堂背後的靠山是諸葛正我的政敵。

蘇杭很難不認可,用力地點頭讚同三捕頭的話。

本體和二號馬甲見麵的地方正是樊樓,步明燈頂著傷在大堂看空蕩蕩的茶盞,晏遊大步流星地走來,向江掌櫃揮揮手,露齒一笑,隨後在步明燈麵前坐下。

步明燈瞧見杯上蓋了一層陰影,抬頭看向來人,瞬時眸光星亮,麵露笑意。

江掌櫃十分意外,但與此同時又替步明燈高興,看晏遊和步明燈各自拿著筆在紙上對話,琢磨著等兩人談完了後問問晏遊準備何時開始營業。

他想得很美,卻不料步明燈與晏遊安靜地“聊”了一刻鐘,紛紛起身外出。

江掌櫃慌忙站起身:“小晏,你們要走嗎?”

晏遊朝他笑:“我去和新朋友吃一頓飯。”

江掌櫃猶猶豫豫,十分糾結地看兩人並肩走了。

這兩人身高模樣氣質毫無相同之處,一個安靜,一個張揚,走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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