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逗留的鎮子依山傍水,離少林寺很近,他本意是停留一日便返回少林寺,但既然與休夜偶遇,他沒有立刻動身,而是在鎮子中默默等待。
鎮子上人多,休夜外表顯眼,鎮民做著各自的活計,偶爾停下時聊八卦,自然避免不了談到休夜。
休夜戾氣太重,旁人見他便忍不住懼怕,但他入鎮以來從未做過任何過激之事,短時間內竟也與鎮民相安無事。
無花在當地亦十分有名氣,一個是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一個是殺生成性的羅刹劍客,於是有人想:
說不定無花大師能夠感化休夜,勸他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晏遊知道這個說法後憋笑不止,無花勸休夜回頭是岸——?沒有比這更搞笑的說法了。
無花更是默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想他用佛法勸人回頭是岸,做夢去吧。
他內心的想法自然不為外人所知,無花每天隻是得體溫和地微笑,宣揚佛法,抓住機會和休夜再次偶遇。
晏遊就等著他上門來呢。
休夜和無花偶遇幾次,相安無事,休夜既沒有殺人,也沒有出手,倒像是來度假郊遊一般。他在這鎮中閒逛,時而望著一汪碧水靜坐,時而在碧湖上泛舟,時而在亭中仔仔細細地擦他的那把劍。
無花和休夜偶遇的第三次,無花上前搭話,抬手施禮,輕輕一笑:“看來小僧與休施主頗有緣分。”
休夜看他,並不言語。
無花和他對視,又道:“小僧曾聽聞施主有羅刹之稱,但數次偶遇,施主內斂淡雅,氣度不凡,並不似羅刹。”
你就扯吧。
晏遊想。
休夜終於開口,眸光陰鬱:“羅刹之名是他人強加的稱呼,與我無關,你如何想,更與我無關。”
無花道:“休施主,凡事皆有因果報應,一切眾生平等無二。施主殺的雖是惡人,卻殺性太重,太深,泥足深陷,難有好報。”
他言語溫和,神情誠懇,眉間藏有憂慮,一整個心懷慈悲的大師模樣。
休夜深深地看他一眼,眸中泛起笑意,冷冽道:“報應?我便是他們的報應。”
這話說得著實狂妄,無花微微一頓,緩緩道:“那施主可曾想過,自己也會遭到報應?”
這問題問得實在是無聊,休夜不答,站起身,麵無表情地從無花麵前離開。
無花看他走遠,微微垂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
鎮子上的客棧裡來了一位十分古怪的客人。
厚重的黑披風,遮住麵容的帷帽,男人給了錢,拿過鑰匙後匆匆上樓。
長劍在披風下露出痕跡,又是一名劍客。
掌櫃不由想到同樣在這家客棧中住著的劍客。
傍晚時分,白發劍客帶著一身寒氣歸來,神色漠然,誰也不看,直朝樓上走去。
在走廊外,今日新住進來的劍客和休夜正巧撞上,前者吃了一驚,側著身子低頭躲開休夜,急忙下樓。
休夜視他如無物,進了房間。
而晏遊則摸著下巴想,那家夥原來跑到這裡來了?
那人是在倉水城和步明燈有過交集的南山劍客陳付七,晏遊拿了他的犯罪證據,但後來因為他本人沒有再找上門來,這一茬便被步明燈直接無視了。
不過那時候王憐花教訓陳付七時晏遊好好的看了番熱鬨,千麵公子對上風蕭手足無措被壓一頭,但在其餘人麵前卻是正常又狠辣,絲毫不留情。
陳付七是武當派俗家弟子,也是幽靈山莊的門客,做儘惡事。
他從蝙蝠島的拍賣會上拍到自己遺落在犯罪現場的明珠,更得知當初自己參與的滅門慘案還有另一個存活的證人,在倉水城時明珠丟失,他膽戰心驚,一心認定自己的明珠被步明燈撿去,之後卻始終沒機會驗證,心一直緊緊提著。
幽靈山莊的老刀把子對他身上發生的事了如指掌,陳付七在武當待得十分煎熬,於是在葉孤鴻為了找神醫離開武當後,陳付七向代掌門木道人辭彆,離開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