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容絕不能向除藺塵星之外的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卻沒有單獨與藺塵星相見的計劃,除此之外,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擔憂在晏遊家中養傷的中原一點紅。
她這段時間數次猶豫,進退兩難,不知是該徑直回沙漠,還是再寫信將又遇波折一事告訴石觀音。與暗中同行的石觀音的其他手下商量後,那些手下們做出決定,先寫信將此事告訴石觀音。
石觀音收到這封信必然免不了生氣,畢竟她派曲無容等人出門是為了請神醫治病,再不回去,她的傷都能自己好了。
曲無容略有些焦灼,至於這份焦灼是因見不到藺塵星無法完成任務,還是因為不知道中原一點紅的情況,也許兩者皆有,連她自己則說不清。
她住在離晏遊家極近的客棧裡,這日,玉羅刹出現在正苦惱如何去見藺塵星的曲無容麵前。
曲無容走出客棧穿過一條街,模樣憔悴的男人攔在她麵前,對她露出一個笑臉:“曲姑娘。”
“……玉教主。”曲無容強行抑製住掉頭往回走的衝動,冷淡地打招呼。
玉羅刹換臉如換衣裳,曲無容不認得他這張臉,卻認得他的聲音。如今羅刹教主易容成這副憔悴且病殃殃的模樣,曲無容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卻總覺得以玉羅刹的傷勢,他就該是這副慘狀。
“藺大夫願意跟你去沙漠麼?”玉羅刹看似十分關心石觀音的傷勢,“他若是不願去,你師父的傷怕是很難好了。”
當初石觀音被休夜捅了一劍時玉羅刹在看熱鬨,現今他被休夜捅了一劍,玉羅刹卻不想讓石觀音知道。
曲無容淡淡道:“我沒有機會單獨與藺大夫見麵,已經將此事如實稟報給師父。還有休夜在京中,且玉教主與休夜交手的事情,我也一並寫在了信中。”
當然,玉羅刹挨了一劍的事,曲無容也沒有漏下,將自己聽到的傳聞寫在信中。
玉羅刹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道:“你倒是忠心。”
曲無容默默地不說話,她甚至懶得開口。
玉羅刹還想再說些什麼,迎麵走來一人,他瞥了一眼,腳步微頓,臉上那運籌帷幄深不可測的笑容竟然僵了一瞬。
曲無容好奇地看向前方,也頓了頓。
前方走來的人一襲勁裝,一身的銀飾銀環銀鏈在日光的反射下閃耀著銀光,正是風蕭。
玉羅刹麵無表情。
風蕭看見他,眉頭皺起:“怎麼又是你?”
玉羅刹嘴角直抽,他這張臉平平無奇看一眼都會嫌棄被傳染病氣,這人到底是怎麼認出他的?那蠱蟲竟然如此厲害?
“我也想問。汴京如此之大,哪裡都有閣下。”
風蕭:“你說什麼?”
玉羅刹:“我什麼都沒有說。”
曲無容驚訝地看他。
玉羅刹努力無視身旁投來的目光,有句話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活了這麼久,還知道另一個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該服軟時就服軟,在不知敵人底細之前,適當的示弱是有必要的。
風蕭輕哼一聲,對他的表現表示滿意。
玉羅刹:我……!!!
風蕭瞥了眼曲無容,眼裡沒什麼感情,收回視線,他再次警告玉羅刹:“把你的壞主意都收起來。”
你在說什麼屁話。
玉羅刹心裡一堆臟話,臉上笑嘻嘻:“你得相信我,蠱師大人。”
曲無容感到幻滅:……魔教之主……玉羅刹……對人一臉討好。
她好像見到了什麼不能被人看見的場景。
風蕭滿意地點點頭。
明明誰也沒有碰他的傷口,玉羅刹腹部的劍傷卻更疼了。
曲無容抬腿想遠離是非之地,走了沒幾步,一群人從各處冒出,將三人包圍起來。
看服裝與架勢,是奔著風蕭來的六分半堂弟子。
玉羅刹想歎氣:風蕭前天乾得好事他有所耳聞,但六分半堂早不來晚不來,怎麼偏偏在他和風蕭一起的時候來?
風蕭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抱臂冷哼一聲:“終於出來了。說,有什麼時?”
為首的領頭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禮,聲音淡淡:“閣下不久前與我門下弟子產生糾葛,他如今整夜痛苦哀嚎,想請蠱師閣下去為他看一看。”
風蕭若真是去了,還不知道等著他的會是什麼。隻要是個聰明人,都會拒絕。
但真正聰明的人是壓根不會做出為自己招仇引恨的事情來。
風蕭道:“你說讓我去我就去?他這會兒能蹦能跳,怎麼不讓他親自來求我?”
玉羅刹微微閉目,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那人便道:“閣下不妨多考慮考慮,六分半堂對閣下的實力十分欣賞,不想與您做敵人。”
風蕭道:“可我也不想同你們做朋友。我不會交朋友的。”他揮揮手,道,“你們回去吧。”
敬酒不吃便隻能給罰酒,六分半堂弟子的包圍圈逐漸縮小,將三人匡在中間。
玉羅刹:……
曲無容:……
“我與此人毫無關係。”曲無容冷冷開口,不想被卷進莫名其妙的糾紛之中,“先讓我離開,之後你們隨意。”玉羅刹道:“我也是。”
風蕭想了想,道:“這位姑娘我確實不認得,這個男的我是認得的。”
玉羅刹:“……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風蕭:“王狗蛋。”
好一招睜眼說瞎話,玉羅刹氣笑了:“你認真的?”
風蕭理也不理他,朝方才和他交談的六分半堂弟子揚了揚下巴,示意道:“放這位姑娘走吧。”
六分半堂的名聲其實不差,在江湖中與金風細雨樓分庭抗禮,隻是兩方作風和規矩不同。麵對風蕭的話,六分半堂的弟子沉默片刻,當真為曲無容讓出一條路來。
曲無容從中穿過,並未走遠,在遠處觀望起來。
像她一樣觀望的人不少,世人總是愛熱鬨的。
更何況他們也好奇事情會怎麼發展。
曲無容走出後包圍圈再度合上,為首的六分半堂弟子再次詢問道:“蠱師閣下,您願意隨我們走一趟麼?”
玉羅刹心情複雜:他是被無視了嗎?
他絕對是被無視了吧。
風蕭瞥了身邊的玉羅刹一眼,笑了一下,對他們道:“我說過,我要他親自來。我絕不去你們的地盤。”
那弟子聽出有變通之處,順藤摸瓜,道:“那您約個地方,我帶那位弟子去見您。”
風蕭對汴京不大了解,去得最多的也隻是樊樓,想了想,便道:“樊樓。小晏先生經常說書的樊樓。”
那人連忙應下,與風蕭商量好見麵的時間,便帶著諸多弟子告退。
烏泱泱的一群人匆匆來,又匆匆去,進退有度,從中能看出六分半堂的實力與氣勢。
風蕭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他離開苗疆快一年,頭發已經長得很長了。
他看起來滿不在乎,絲毫不在意如此鄭重地與六分半堂約見意味著什麼。
玉羅刹麵無表情地看他。
風蕭好似才發現他一樣,問道:“你怎麼還在這裡?難不成還打著什麼壞主意?”
“………………”
玉羅刹假笑道:“我被閣下的風度驚呆了。”
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