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植為了刺客的事忙得不可開交,沒有時間管教二房的子女們,於是有幾個膽大些的便開始偷懶,時而裝病不肯去聽學。薛鸝還沒弄清楚鈞山王是怎麼一回事,便沒傳出忙著去夫子授課,夜裡回去還要完成課業。
到底是魏氏的子孫,自幼受名家教習,不會如薛鸝一般為了課業焦頭爛額,以至於旁的事都隻能暫時擱置。
薛鸝從書院回去,小心地扒開袖子,傷口已經結了一層難看的血痂。除了前幾日魏玠派人來送過書稿和傷藥以外,她便連他的影子都沒能看見。
想到此處,薛鸝起身取出角落裡被布帛包住的物件。
“銀燈,午後隨我出去一趟。”
銀燈疑惑道:“那裡頭究竟是什麼?”
薛鸝睨了那物件一眼,淡淡道:“琴。”
一張害她廢了許多心思的破琴。
想到此處她便覺得心底堵得慌。那日她將自己身上的錢都給了那兵衛,托付他將魏玠遺落的琴找到後包好送到魏府交予她,誰知那人極為貪婪,料定這琴於她而言意義非凡,拿到了琴又不肯給她,讓她又拿一千錢才肯罷休。
薛鸝幾乎將自己為數不多的錢都用在了魏玠的破琴上,若他再無動於衷,她必然會氣得連飯也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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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薛鸝帶著銀燈在洛陽繞了許久才找到一家琴坊,製琴的是位須發花白的老者,脾氣出了名的古怪,雖說製琴的技藝極好,卻不大喜愛達官貴人,認為他們大都是些附庸風雅,絲毫不愛琴不懂琴的人。
洛陽上好的琴坊並非隻此一家,薛鸝也是聽聞他性情古怪才特意來找他修琴。到了以後果不其然不受待見,在琴坊的門口站了半個時辰,老者才終於正眼看她,開口道:“你的琴?”
薛鸝恭敬道:“回先生的話,是我表哥的琴。”
老者冷聲道:“連琴都不肯親自來修,可見不是愛琴之人。”
這便是不肯修的意思了。
薛鸝也不惱,心底卻是有些不屑的。說到底不過是個物件,哪裡來得愛不愛,還要抱著破琴跪下求他不成。然而也隻是想想,她麵上仍舊恭敬,繼續站著等他鬆口。
站了約莫有兩個時辰,期間老者雖不鬆口幫她修琴,卻要她幫著遞刀具與墨鬥。
琴坊的客人不多,衣著打扮也不儘相同,有穿著華貴的士人,也有一身素衣洗到發皺的儒生,隻是言辭間都極為珍視懷裡的愛琴。
薛鸝好在耐性足夠,站了三個時辰,腿腳都酸麻得厲害,眼看天色晚了,隻好拜彆老者轉身離去,語氣依舊恭敬,沒有絲毫怨懟。等她要走出琴坊的時候,老者才開口叫住了她。“琴留下,三日後來拿,來晚了我就劈了琴當柴禾燒。”
回府的路上她順帶買了一份栗子糕,讓銀燈送去給魏玠和魏禮,算是謝過他們在夏侯信麵前對他的維護。以免這幾日不見,魏玠會扭頭就將她忘了個乾淨,總要找個理由讓她的名字時常在他的眼前耳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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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魏玠早早回到了玉衡居,書院的夫子前來尋他,聲稱家中有事無法抽開身,托他暫且去書院授課。如今魏植不在,換了旁人未必能管教住心高氣傲的魏氏子孫,最後想來想去,唯有魏玠是最合適的人選。
魏玠應允後,夫子才滿麵春風地離去,而後家仆提著一份油紙包著的糕點送來。
晉青皺著眉接過糕點,拿到魏玠麵前,說道:“主子幾次出手維護薛娘子,莫非當真教她動芳心?”
晉炤麵無表情道:“這有何奇怪,愛慕主子的人還少嗎?”
魏玠聽他們議論自己,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隻是說:“拿下去吧。”
片刻後侍女端著食盤走近,將食盤轉交給晉青,說道:“府裡新捕的鱸魚,家主說先給公子送來。”
魏玠聽到鱸魚二字,腦子裡莫名冒出了薛鸝的名字。
並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他不知為何突然記起,薛鸝也喜愛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