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縉手裡握著一支修好的珠花,正躍躍欲試地在桃綺院的門外往裡看,猶豫著待會兒見了薛鸝該說些什麼話,他回過頭小聲地問侍者:“我的發髻可還端正?”
“郎君豐神俊朗,無需憂心這些。”
“你說她還記得我嗎?我去見她會不會太突兀,可是聽聞魏禮……”
“魏縉?”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人聲,魏縉的話戛然止住。
“兄……兄長。”魏縉看到來人,險些被嚇得跳起來。
魏玠在他們這些小輩眼中,有著如同父親與師長一般的威嚴。魏縉一見他出現在此處,不禁瞪大了眼,反應過來後連忙行禮,恭敬道:“見過兄長。”
“不必多禮。”看到他手中的珠花,魏玠眼眸微沉。“你來探望鸝娘?”
“鸝娘……”魏縉愣愣地重複了一遍這個稱呼,神情也隨之無措了起來。“我……我聽聞她落水。”
魏玠淡淡地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撫平衣袖上的折痕。“她已經歇下了。”
魏縉悻悻地朝桃綺院裡看了一眼,失落道:“那我還是不去打攪她了。”
說完後,他欲言又止地瞄了眼魏玠,想問卻又不敢問。
魏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可是有事想問我?”
魏縉深吸一口氣,仍是沒敢問出口,喪氣道:“無事。”
無奈之下,他隻好隨著魏玠一同離開,路上始終沉默不語地想著薛鸝的事,連腳下的台階都沒看到,一不留神栽進了花叢。
魏玠早先注意到了,隻是並未提醒魏縉,而是任由他摔了進去。
薛鸝的手段並不高明,魏縉為了她魂不守舍,隻能怪自己心誌不堅,輕易為女色所惑。
隻是……
她未免太過三心二意……竟連引誘人這種事都不肯從一而終。
他讓醫師朝她的藥裡多加了半兩黃連,已經算是留了情麵。
——
魏禮被魏蘊拉著離開後,本想去找魏恒請教一篇策論,卻不想正撞見梁晏從魏恒的書房中出來。
梁晏隔三差五來到魏府,幾乎將此處當做了自己家,甚至在魏玠的玉衡居有一間房特意備下留給他用。魏氏各支門風雖不儘相同,魏恒與魏植這一脈確是出了名的方□□中上下都遵規守矩挑不出錯來,梁晏不是個安分的性子,能在魏府來去自如還不受管教,多少是身為舅父的魏恒授意。
魏禮看到梁晏唇角的淤青,眉頭微皺了一下,問道:“這次又是什麼緣故?”
梁晏本想扯出一個笑,卻因為嘴角的傷顯得笑容有幾分扭曲
“我隨陳溫他們去了一場清談會,三日不曾歸家。父親他認為我整日無所事事,學這些不堪大用,一心要我去邊關磨煉幾年,日後好上陣殺敵,我不願意,便這這樣了。”
梁晏想入的是三公曹,他始終認為,刑獄若不能做到公正清白,小到讓百姓心寒,大到腐壞國之根基。而如今三公曹上坐的人大都屍位素餐,夏侯氏把持朝政,朝堂混亂不堪,大小官吏紛紛以權謀私,又何談公正廉明。
他不想上戰場也有私心,他無法想象用刀戟刺穿旁人腸肚的畫麵,更不願和父親一般割下敵軍的頭顱掛在馬鞍上。
梁晏苦笑道:“父親讚賞蘭璋的才智,他十五歲用計解了淩州之患,我比不得他臨危不亂的風采,更不如他有過人的智謀。隻是我想留在洛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魏禮不知如何安慰他,許多世家子弟都視魏玠為楷模,背後少不了族中長輩的言語敲打。平遠候則是出了名的,幾乎處處要梁晏做到最好,偏又愛拿魏玠做比對,反倒是魏恒對待梁晏寬容許多。“你不如去找兄長,他或許能替你說上幾句話。”
魏禮頓了一頓,提醒道:“不過他此刻應當還在桃綺院,你興許要在玉衡居等他回去。”
“桃綺院?”梁晏疑惑地問道:“那是何處?”
“是薛鸝的住處,你應當知曉她。”魏禮神色複雜,壓低了聲音說道:“兄長待她似乎不一般。”
梁晏眉梢微挑,笑道:“的確有聽過一些傳聞,我隻當是假的,難不成確有其事?”
“兄長的事我哪裡敢問。”魏禮幽幽歎了口氣,說道:“你若想知道何不自己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