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的祠堂有人看守,輕易無法入內。
魏玠將手上的燈盞移開,以免尚滾熱的燭油不慎灑在她身上。
“你如何進來的?”魏玠試圖掰開薛鸝環住他的手臂,竟沒能立刻讓她鬆開,他語氣微沉,顯得有幾分嚴肅:“鬆開。”
四周一片漆黑,二人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薛鸝緩緩鬆了手臂,改為輕扯魏玠的前襟。她輕笑一聲,說道:“我特意來陪著表哥,不好嗎?”
“祠堂未經準許不可隨意出入,你如何能進來?”
聽到魏玠提及此處,薛鸝的表情也不耐煩了起來。她本想與梁晏多攀談幾句,然而他的話顯然有意引她來見魏玠,想必已經聽到了那些傳聞,隻是心中將信將疑罷了。若不是還有一個鈞山王步步緊逼,她也無需在魏玠身上下這些功夫,隻望鈞山王聽聞她與魏玠的關係後能夠死心。
薛鸝小聲道:“西側的矮牆,那裡有一棵棗樹。”
魏玠的記憶很好,魏氏幾百族人他都能叫出名來,記住府中的地形更是不在話下。薛鸝說完後他立刻想起了她所說的矮牆,實則該有九尺高。
“此舉未免有失體統。”
“為了來見表哥,體統又算得了什麼。”這些唬人的甜言蜜語,於薛鸝而言可謂是信手拈來,好些都從吳郡愛慕她的郎君那處學到的,隻是她向來不屑以此討好什麼人,不曾想有朝一日都用在了魏玠的身上。
魏玠似乎有些無可奈何,良久後才回答她:“夜已深,你該回去了,若家仆巡夜見到你,即便是叔父也不能讓你免受責罰。”
她想要討好魏玠不假,卻不至於要為了他受苦,這些她自然想過。
“我前段時日臨摹表哥的字跡,如今已學了有九成像,以假亂真足矣,至少讓我在此處陪一陪表哥。到了時辰我自會回去,不讓阿娘起疑心。”
分明隻是來幫他抄寫家訓,卻被她說得好似是來私會。
“你是自己回去,還是我去叫人送你回去。”魏玠的態度依舊不肯變。
薛鸝上前一步抱住魏玠的手臂。“表哥與我私會,此刻趕我走叫人看見了,不怕我有損你的聲譽嗎?”
“你我之間何來私會。”
“是不是私會,表哥與我說的都不算。”
魏玠忽地有些不悅,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他並不是沒有選擇,隻要他想,甚至可以讓薛鸝終此一生都無法出現在他的麵前。
一些人或事,倘若還在掌控中,尚且稱得上有趣。一旦脫離了控製,以至於影響了自己,便該儘早抽身。
良久後,他似乎妥協了,既是對薛鸝妥協,也是對自己的縱容。
“至多半個時辰。”
薛鸝笑盈盈地應了。“隻要能陪著表哥,多久都是好的。”
還好隻有半個時辰,她可不想留在此處抄一夜家訓。
“薛娘子,鬆開吧。”魏玠提醒道。
薛鸝的手緩緩下移,摸索到他微涼的手掌。“表哥的手好涼,是太冷了嗎?”
魏玠狀似無意地拂開她的手,語氣溫和地說道:“薛娘子身為女眷,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薛鸝幾乎能想象到魏玠此刻的表情,若是無人在場,她必定要大笑幾聲。
她壓下麵上的笑意,歎口氣,說道:“我不喜歡表哥喚我薛娘子,聽著著實生分,日後喚我鸝娘可好?”
魏玠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極輕地答了聲:“好。”
他話音才落,薛鸝便隔著衣物拉住了他的手腕。“路上太黑,表哥留心些。”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推卻。
偏房中沒有點燈,往日裡隻作家主理事用。魏玠鮮少受到責罰,不像魏弛等人時常在此處受訓。此刻屋中昏黑,他也不知曉硫磺與火石放在何處,隻好由薛鸝去翻找。
他在屏風後坐下,書案上鋪了備好的紙筆,薛鸝在屋裡摸索了許久,總算找到了被麻布包裹的火石等物,這才坐到魏玠身邊試著點燃燭芯。
“會用嗎?”魏玠問她。
“會用。”她莫名想起了一些往事,情不自禁道:“吳郡比洛陽要濕冷,時常陰雨連綿,硫磺也是濕的,總是試很久才能點燃。”
即便薛氏沒落了逐漸成了商賈,也在吳地是有些聲望的士族,何至於讓薛鸝親自去做這樣的事。
然而聽她的語氣,往事似乎並不愉快,他也不便主動問起。
察覺到自己說了不必要的話,薛鸝沉默了一會兒,堂中便隻剩下沾染硫磺的乾木摩擦火石的聲音,乾木始終沒有點燃,薛鸝逐漸不耐煩了起來。魏玠察覺到她的急躁,輕歎了口氣,正想從她手中接過火石,虛掩著的門卻忽然被撞開了。
二人的動作一齊滯住,都沒有再發出聲音。
薛鸝起初還想安慰自己是風吹開了門,緊接著便聽到了略顯雜亂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去扯魏玠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說話。
“等等……方才好像有什麼怪聲。”女子壓低嗓音,心虛地拉住男人的手臂。
“此處絕不會有人,更何況連一盞燭火也沒有,是你草木皆兵了。”
薛鸝緊皺著眉頭,正疑惑兩人要做什麼的時候,忽聽到砰的一聲響,男子將門扣上了。而後女子驚呼一聲,昏黑靜謐的房中響起了寬衣解帶的窸窣聲響。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屋裡已經響起了女人難耐的輕|吟與男子的粗喘。
薛鸝便是再遲鈍也該明白了,這分明是撞上旁人在此交‖媾了!
她自認不是什麼有德行的人,卻也不會在人家的宗祠做這般不體麵的事,實在是……實在是……
她一半震驚一半羞惱,震驚過後又不知所措了起來。即便她為人是輕浮了些,卻也是個年紀尚輕的女子,哪裡遇上過這種事。
何況還有一個魏玠在她身側,這可是魏氏宗祠,隻怕以魏玠的性子,必定會覺著是受了奇恥大辱,恨不得將這兩人拖出去杖斃。
倘若方才還算克製,此刻兩人漸入佳境,發出的聲音是愈發放肆。
那女子發出些似是痛苦又似是快活的哭叫聲,伴隨著一些男人的淫言浪語,整個屋子裡的氣氛都變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