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循臉頰微熱,局促地把手搭了上去。
葉汀看著清瘦，肩背卻並不單薄，江循伏在他背上，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軀體下隱藏的力量。
下了樓梯,葉汀把他背到公交站,才把人放下。
“先去醫院看看，我不放心。”
他叫了輛出租車,江循拗不過他,被他強硬地塞進了車裡。兩人去的最近的人民醫院,醫生拍了片子,說江循的骨頭沒什麼問題，隻是簡單的皮外傷,靜養一周就行。
“這幾天注意彆運動了啊，不然傷口好不了。”
醫生幫江循的傷口消毒貼上紗布後,又開了些跌打損傷的藥,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那正常走路能行嗎？”葉汀不放心地問。
“行,就是注意彆爬太高的樓梯。日常活動是沒問題的。能靜養還是儘量靜養。”
“好的，謝謝醫生。”
出了醫院，把江循送到家後，葉汀總算鬆了口氣,看向江循。
“還疼麼？”
江循坐在沙發上，看了眼自己包著紗布的右膝蓋。
“好多了。”
“那些藥你記得吃,外用的膏藥記得也要塗。”
葉汀把藥袋放到茶幾上，肩上的背包也卸了下來。
江循嗯了聲,忽然道：“今天麻煩你了。”
葉汀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咱倆什麼關係,你跟我這麼見外？”
江循垂下眼，有些內疚道：“你應該是想跟二中那些人出去吃飯的吧，要不是我受傷——”
“誰說我想跟他們出去吃飯了？”
葉汀大為不解，他把背包放到一邊，在江循身旁坐下，黑眼睛牢牢盯著他，“江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他直覺江循今天低落的情緒跟他有關。
江循視線盯著桌上的藥袋，喉結動了動，才艱澀地開口：“二中那個校花……不是跟你搭訕了麼，她哥還叫你一起聚餐，錯過了挺可惜的。”
聽到他的話，葉汀一怔，似乎察覺出了什麼。
難道江循今天狀態不對，是因為有女生跟他搭訕？
這家夥……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這個大膽的想法在葉汀腦中一成型就如藤蔓般瘋狂生長，他壓抑著胸口翻滾的情緒，目光幽深地盯著江循的臉。
“為什麼要可惜，我沒覺得可惜啊。”
“我又不喜歡她。”
江循“哦”了一聲，緊皺的眉頭鬆開。他當然是有些竊喜的，隻是竊喜之餘，他又感到一絲難言的驚惶。
他這麼在乎彆人搭訕葉汀乾什麼，葉汀是個直男，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他到底在妄想什麼？
門外忽然響起開鎖聲，江循陡然回過神，見到沈雪蘭提著菜籃走了進來。
“你們倆不是打球去了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沈雪蘭驚訝地放下菜籃，忽然注意到江循膝蓋上的紗布，臉
色微變。
“阿循，你受傷了？()”
葉汀連忙道：沈姨，您放心，是皮外傷，去醫院拍過片了，沒事。()”
“能走路嗎？你這孩子，打球也不小心。”
“媽，打籃球有碰撞正常。我又沒骨折，不算什麼。”
江循不想再被沈雪蘭念叨，朝葉汀使了個眼色，岔開話題，“你不是有題要問我嗎？去臥室？”
“行啊。”葉汀會意地拿起書包，“沈姨，那我們先進去學習了。”
“好好，我給你們倆洗點水果。”
江循靜養了一周，學校的活動一概沒參加，體育課也請了病假，總算把膝蓋養好了。隻是疏遠葉汀的計劃被迫擱置，他腿腳不方便，有點什麼事都是葉汀幫他弄。班主任為了照顧他，還特地把葉汀跟他調到了一桌。
兩人同進同出，比以前還要親密。
意識到自己對葉汀生了不該有的情愫後，江循很是糾結了幾天，甚至暗暗發誓要掐滅心底剛萌發的情感。
隻是有些東西越是壓抑，反彈得便越厲害，葉汀一個無意的笑容，一個關心的眼神，就能讓他的防線瞬間失守。
他無法自控，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陷越深。
跟葉汀成為同桌，無疑是甜蜜的煎熬。有時候上課，江循無意中瞥見葉汀修長的手指，都會一陣失神。
還有一次，他偷偷看葉汀的側臉，卻被對方撞了個正著。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江循窘迫得耳根都燒了起來。
他忘記自己是用什麼借口敷衍過去的，隻是那次過後，他越發小心，時刻謹守著友情的界限，生怕被葉汀看出端倪。
轉眼便入了冬，江城的溫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平安夜，江循穿著厚厚的棉服，裹著灰色圍巾，剛要踏進班級門，就被高揚攔住了。
“二班的薛涵讓我轉交的，給。”
高揚手裡是一個包裝精美的蘋果。
江循一臉莫名，“誰是薛涵？”
“二班班花，人家暗戀你多久了，天天從旁邊經過就為了看你。”
高揚嘖了一聲，把蘋果塞到他懷裡，“她不敢送，非要讓我轉送。”
江循正要拒絕，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拿走他懷裡的蘋果，塞回高揚手上。
“小葉子，你乾嘛呢？”高揚急了。
葉汀一手勾著江循的肩，懶洋洋道：“你收了人家什麼好處了？這麼出賣自己兄弟？”
“我艸，我幫忙送個蘋果而已，又沒下毒。”
高揚直喊冤。
還有人讓他幫忙給葉汀送呢，他都沒答應。
葉汀冷哼一聲，“江循要是真接了，明天得被傳成什麼樣，你心裡沒點數？”
高揚對上江循不讚同的視線，尷尬一笑，“怪我，怪我。我這就還回去。”
看到高揚去了二班，江循鬆了口氣，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晚修老師還沒來，教室裡鬨哄哄的，江循剛翻開練習冊，胳膊忽然被戳
() 了一下。
是葉汀，他手裡拿了一顆鮮紅的蘋果，笑眯眯的。
“平安夜得吃平安果。”
“謝了。”
江循心頭一暖，接了那顆蘋果。他其實也想送葉汀蘋果，隻是這種節日的晚上，送禮物的人多少都懷著小心思，他怕被葉汀看出什麼。
晚自習是英語老師看班，她沒講課，大方地放了兩節課的電影。聖誕必看的《小鬼當家》，班上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昏暗的光線中，江循偶爾會偷瞄一眼葉汀，那人嘴角帶著笑，看得他心情也輕快不少。
下了晚自習，江循和葉汀一起去車棚取車。剛走到雨棚下，忽然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
麵容清秀的女孩有些忐忑地站在葉汀麵前，手裡握著一封信和一個巧克力禮盒。
“葉汀同學——”
葉汀腳步一頓，抱歉地看向她：“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你的禮物。”
“為什麼？”女孩受傷地看著他。
葉汀無奈一笑，“有人會不高興。”
正要往雨棚走的江循聽到那句話，脊背一僵。
有人……那個人是誰，是葉汀喜歡的人嗎？
女孩紅著眼眶離開了，葉汀歎了口氣，走到雨棚裡。
高一的晚自習是提前下課的，學校的走讀生又少，這個點，昏暗的雨棚裡就隻剩他們兩人。
聽到葉汀的腳步聲，江循打開自行車鎖，佯裝無事地抬起頭，調侃他，“誰不高興啊？你該不會有喜歡的人吧？”
“是啊。”葉汀一手撐在車座上，俊秀的眉眼在昏黃的燈光下仿佛被鍍了一層柔光。
江循愣住了，他沒想到葉汀會這麼大方地承認。是班上的哪個女孩嗎，還是他不認識的誰？明明他們這麼親密，為什麼他連葉汀有喜歡的人都看不出來？
酸楚和悲傷一起湧上心頭，江循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勉強笑道：“你小子藏得還挺深啊，今天平安夜，你也沒送禮物給人家？”
葉汀勾了勾嘴角，“我送過了。”
“是嗎？”
江循臉上的笑幾乎難以維持。
“一顆沒有包裝的蘋果，晚自習送的。”
葉汀歎了口氣，惆悵道：“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過了好幾秒，江循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胸口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他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看著葉汀。
“你……什麼意思？”
“我說得還不夠明顯嗎？”
葉汀微微歪頭，向他走近一步。黑色的瞳仁凝視著江循，裡麵熾熱的愛意毫不掩飾。
“江循，我喜歡的人是你，你難道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