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修)(2 / 2)

藏書閣的書架巨大又厚重,擋住了好不容易透過窗戶灑室內的陽光,安紓瑤和梅倦之坐在書架的起|點,那是陽光還能照耀到的地方,梅無塵站在書架的末端,那裡隻有冷寂和黑暗了。

梅倦之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他抱起那本厚重的陣法書,軟聲軟氣的跟安紓瑤告彆:“師姐,我先走了,有機會再見。”

兩排巨大的書架組成通向黑暗的隧道,梅倦之沿著這隧道一步步向前,光陰在他身上流轉,他終於完全陷進了陰影裡。

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掐住,安紓瑤覺得窒息,她想叫住梅倦之,想讓梅倦之遠離人麵獸心的梅無塵,可千言萬語都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太弱小了!

空有一腔濟世救人的心有什麼用?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誰也救不了!

這件事讓安紓瑤一整天都鬱鬱寡歡,傍晚幫玉衡真人研墨時,都苦著一張小臉兒。

玉衡真人見不得閨女這樣,便問:“怎麼了?無精打采的。”

“師尊。”安紓瑤猶豫著問,“如果靈虛宮有師父虐待徒弟,告到慎刑司,慎刑司會管嗎?”

如果會管,她就搜集好證據,然後去慎刑司舉|報梅無塵!

玉衡真人寫字的手一頓,他瑞鳳眼掀起,幽幽的瞥了眼安紓瑤愁苦的小臉兒:“為師不過是讓你研個墨,這就算虐待了?你還想告到慎刑司?”

“不不不,師尊我沒有說你。”安紓瑤連連擺手,“你是神仙師父,祖上八輩子修富才能把你修來當師尊。”

她的師尊,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尊!

“少溜須拍馬。”宋修遠用筆杆敲了下安紓瑤的腦袋,“到底出什麼事了?看你這小包子臉愁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虐待你了呢。”

安紓瑤吐了吐舌頭,略有些羞怯的笑了,她在心裡稍稍糾結了下,最終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師尊。

小孩子解決不了的事,要善於向大人求助,而不是硬抗,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師尊,我覺得梅無塵在虐待梅倦之。”小姑娘壓低了聲音,平生第一次在背後說人壞話,心臟砰砰跳,還怪緊張的。

宋修遠劍眉下壓:“瑤瑤,虐待是個很嚴重的詞,無憑無據可不能亂說。”

“我有證據的。”安紓瑤急聲道,“我今天在藏書閣遇到梅倦之了,他明顯受了很重的傷,可梅無塵不讓他去醫館看病,梅無塵肯定心裡有鬼,不然他為什麼不讓梅倦之去醫館看病?”

“這算哪門子證據?”宋修遠無奈道,“梅倦之來靈虛宮之前就受了很重的傷,他是梅無塵從棄野嶺裡救回來的,獲救時,半個身子都血肉模糊,赤霞仙子廢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小命保住。”

“梅無塵各種靈丹妙藥喂著,養了兩個月,才把小家夥兒養好,他不讓梅倦之去醫館看病也正常,小家夥兒服著靈丹呢,萬一醫館給開了什麼相克的藥,好不容易養好的徒弟,又得丟半條命。”

安紓瑤也知道,自己的證據太薄弱了,可她又沒辦法告訴玉衡真人,她是穿越過來了,開了上帝視角,知道劇情,梅無塵真的心理變|態,在虐待小倦之。

她隻能鼓起腮幫子,生氣的小河豚般氣鼓鼓道:“彆的證據我還沒查到,但我知道,梅無塵就是虐待梅倦之了,他心理變|態。”

宋修遠氣笑了:“你這丫頭怎麼回事?比你師父我偏見還大。”

“師尊,我不是對梅無塵有偏見,我是真的知道。”安紓瑤不死心道,“梅無塵真的心理變|態,當年我和雪兒爬天梯登頂後,梅無塵他還想對我動手來著,當著那麼多峰主的麵,他就想毆打年僅九歲,而且還是凡人的我!”

宋修遠目光一凜:“還有這種事?”

“恩。”安紓瑤用力的點頭,“幸虧師尊您及時出現,以強大的氣場震住了梅無塵那個變|態,你可愛的徒弟,才沒有慘遭毒手。”

宋修遠放下筆,以全新的目光看向安紓瑤:“為師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說會道?”

“那大概是徒兒以前太少誇師尊您了。”安紓瑤道,“徒兒反思,以後一定多誇誇師父。”

“行了你。”宋修遠哭笑不得,“越說你還越來勁兒了。”

他頓了頓,又道:“既然你這麼擔心梅倦之,那這樣吧,明日為師約上南宮宮主,一起去玉清峰探望下梅倦之,如果小家夥兒真被虐待了,為師和南宮宮主自會處理這件事,你個小丫頭,就彆亂管了。”

安紓瑤杏眼兒一亮,愁苦一整天的小臉兒,終於重新綻放出笑顏來:“多謝師尊。”

她的師尊,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師尊!

***

深夜,睡眠質量一向很好的柏亞川,今夜卻失眠了,他輾轉反側,腦子裡不停的回想著白天梅吟雪說過的話:萬一瑤瑤好不了怎麼辦?

如果瑤瑤一直病著,自然不能跟他一起浪跡天涯,也許他該像雪兒說的那樣,為瑤瑤考慮,放棄自由和冒險,歸順朝廷,做個大官,讓瑤瑤未來活得更舒坦些。

可……

怎麼能放棄自由和冒險呢?他們小時候明明說好了,要一起仗劍走天涯。

他們拉過勾,蓋過章,不能反悔的。

柏亞川“蹭”的一聲從床上起來,氣衝衝的殺去了隔壁,然後開始瘋狂敲門:“雪兒,快開門,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和柏亞川不同,梅吟雪入睡難,睡覺輕,睡眠質量差到不行,他在床上醞釀了兩個時辰的睡意,好不容易睡著了,轉眼又被柏亞川吵醒了。

少年太陽穴突突的疼著,他壓著火氣,起身去給柏亞川開門。

“雪兒,我想到了!”門一開,柏亞川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說的根本就不對,什麼叫好不了?怎麼可能好不了,師尊不是說了嗎?四大神醫中的詭針陸燕稚針法詭秘,可以用靈針修補修士破碎的靈核和靈脈。”

“我們隻要找到陸燕稚不就好了?找個人而已,很簡單啊,一年找不到找兩年,兩年找不到找十年,找一百年,找一千年,總能找到的!你不要那麼悲觀,對未來,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柏亞川慷慨激昂的抒發著心中所想,還沒抒發完,梅吟雪便“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種廢話,到底哪裡重要了?!

擾人清夢!

修仙界有四大神醫:百草阮庚辰,萬蠱冷煙凝,詭針陸燕稚,神指印靈犀。

其中,詭針陸燕稚使得一手好針,她的靈針不僅可以縫實物,還能縫靈脈,據傳言所說,哪怕靈核靈脈都碎成了渣渣,陸燕稚也能穿針引線,把修士碎成渣的靈核靈脈修補回原樣。

然而越是身懷絕技的人,行蹤越詭譎不定,四位神醫都神龍見首不見尾,修仙界有無數關於他們的傳聞,卻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玉衡真人有錢任性,安紓瑤遇襲的當天晚上,他就在修仙界各大公布欄上發布懸賞,以十萬高階靈石的天價,買詭針陸燕稚的下落。

一時間,修仙界掀起了尋找陸燕稚的熱潮,無數人通過玉簡發來消息,說自己在什麼什麼地方看到了詭針陸燕稚,僅僅一夜,玉衡真人就收到了將近兩萬條消息。

隻可惜,消息都是假的,玉衡真人派人一一過去查證,要麼是騙子在設局,要麼是認錯了人,他們連陸燕稚的頭發絲兒都沒找到。

但玉衡真人並沒有放棄,他發的那條公告永遠有效,哪怕知道收到消息是假的,他也會派人過去查證,不願放棄任何一點可能。

柏亞川,梅吟雪還有三個師兄也在找,他們出任務,每到一個地方,行禮都還沒訪問,先到容易搜集消息的地方去打聽詭針陸燕稚,玉衡峰的所有人,都抱著鐵杵磨針的毅力,四處尋找這位神醫。

然而一晃五年過去了,陸燕稚仍然隻活在傳言裡,這個女人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任憑大家踏破鐵鞋,也尋不到她的蹤影。

許是玉衡峰師兄弟們的誠心終於感動了上蒼,事情在這一天迎來了轉機。

大家在金陵小住了幾天,月末準備返程,回去的路上發生了點意外,柏亞川和梅吟雪跟師兄們走散了。

兩個小少年如今已經長大,都是金丹修為,早不需要師兄們護著了,走散了就走散了,大不了自己禦劍飛回去,沒什麼好慌的。

然而,在禦劍往回飛的途中,柏亞川意外看到有一群歹徒,正在追殺一個少女。

柏亞川俠義心腸,最看不得彆人欺負弱女子,於是當即便調轉了方向,下去救人。

一望無際的平原,身穿紅衣的少女狼狽逃著,她光著腳,腳上帶著一串銀鈴,逃跑時,銀鈴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她身後,一群裝備精良的修士在追,為首的那個,騎著黑豹,手持帶刺長鞭,此時此刻,黑豹男正輪著刺鞭獰笑:“美人兒,再跑快點兒,不然哥哥可抓到你了。”

刺鞭在空中形成一個套索,黑豹男猛的甩鞭,想用套索鎖住少女的脖子,把她拖過來。

鞭風淩厲,少女猛的回頭,刺鞭近在眼前,似乎下一瞬就會拴住少女白皙的脖頸,將鋒利的刺刺進她的喉嚨裡。

千鈞一發之際,柏亞川禦劍飛了過來:“姑娘,抓住我的手!”

少女抬眸,貓兒一樣的眼睛裡倒映出少年淩厲的輪廓,她伸手,如少年所願抓住了他。

刺鞭撲了個空,柏亞川將少女拉到了劍上。

“哈哈,好險。”柏亞川大笑,“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少女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令人心癢的嫵媚和嬌柔,“不過,哥哥可以飛慢一點嗎?”

心臟像被貓爪撓了撓,柏亞川耳尖有點兒泛紅,他為難道:“是風太大吹到你了嗎?那你站到我身後吧,他們還在追著,不能降速。”

少女抿嘴笑了:“沒想到哥哥比我還會折磨人。”

“啊?”柏亞川沒聽懂,一臉茫然的看向少女。

少女在劍尾坐下,劍飛的那麼快,風那麼大,她卻坐得四穩八平,一點也不像個沒有修為的弱女子。

任何有腦子的人,也不會覺得她是弱女子,畢竟她光著腳,追殺她的人騎豹子的騎豹子,騎犀牛的騎犀牛……追兵都有高大威猛的坐騎,可沒一個人追得到她。

少女坐在劍尾,白皙漂亮的腳輕輕搖晃,隨著她搖晃的動作,她腳上的銀鈴叮叮作響。

柏亞川看不懂她在做什麼,正要發問,突然有什麼東西反光刺了他的眼,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少女戴在左腳上的銀鈴鈴|口處,有無數條細到用肉眼幾乎看不出來的銀絲,銀絲一路向下,末端連著……

柏亞川順著銀絲往下看,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銀絲的末端,居然連著追殺少女的那群歹徒!

歹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死絕了,被少女腳上的銀絲吊著,讓柏亞川禦劍拖行了幾百米。

這一幕太過驚悚,柏亞川看得頭皮發麻:“……你……你殺了他們?”

少年閱曆還是太少了,不曾見過如此美豔,手段又如此歹毒的美人兒,一時慌神。

“怎麼能是我殺的呢?”少女低低的笑著,尾音帶著三分媚意,“我隻是用靈針,鉤了他們的靈核,把他們拖起來吊死的,是你呀。”

柏亞川僵住,腳底泛起涼意,臉色也慘白:“可我根本不知道……”

少女貓眼上挑:“不知,就無罪麼?”

她帶著笑意勾玩自己胸前的發,語調裡帶著少女的嬌嗔:“那人家也不知道靈針鉤了靈核,再往天上飛,能把人吊死呢。”

“你!”柏亞川憤怒到了極點,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

“我什麼我?”少女站起身來,一步步逼近柏亞川,“是我讓你救我的嗎?你聽見我呼救了嗎?自己辦了蠢事,想遷怒我?你遷怒得起嗎?”

“離他遠點。”清冷的男音響起,梅吟雪追了過來,他黑眸帶著寒意掃向紅衣少女,目光足以凍結七月的豔陽,“彆欺負白癡,就算川哥不救你,你照樣會殺了他們,不是麼?”

他餘光移向下方被吊著的死屍上,手指勾了勾,死屍空洞的眼睛驟然閃過綠光。

下一瞬,僵硬的死屍全部複生,持劍飛了過來,將少女包圍。

無數幽綠的眼睛看向少女,但寒意最重的,居然是十三歲少年的眼。

“自己滾下去,”梅吟雪說,“還是我請你下去?”

這般場景,換成尋常女子,早花容失色了,可少女貓一樣的眼睛裡沒有懼意,反倒閃過一抹驚喜:“梅家人呐?”

她嬌滴滴的笑著:“那可真是太巧了。”

叮鈴鈴——

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下一瞬,銀鈴上的銀線突然全部纏到了少女手指上,少女勾了勾細指,笑靨如花:“我呀,專克梅家人。”

隨著少女細指牽動銀絲,被梅吟雪控製的死屍突然調轉方向,持劍對準了梅吟雪!

梅吟雪黑眸微顫,他餘光掃過鉤在屍體身上的銀絲,又順著銀絲移向了少女纖細的玉指,她手指的指根處,有紅色的符紋,銀線就是從那符紋裡射|出來的。

那一瞬,梅吟雪似乎猜到了什麼,他一改剛才殺氣騰騰的模樣,竟拱手向少女行禮:“晚輩靈虛宮梅吟雪,見過陸前輩,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前輩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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