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吟雪左胸口的咒紋,是在他第一次使用附靈的時候出現的。
當時,他感到心臟深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有什麼東西撕開心臟衝了出來。
然而他當時並沒有受傷,這痛來得莫名其妙。
晚上回到寢室,梅吟雪褪去衣物查看情況。
他看到,他左胸口心臟的位置上,有一小片暗紅色的咒紋。
那時咒紋隻有指甲蓋般大小,像從心臟處長出的幼小枝椏。
梅吟雪發現,每次他使用附靈,胸口處的咒紋就會擴大。
那日從天穀回去後,梅吟雪又練習了幾次附靈,於是左胸口處的咒紋擴大到了小孩兒手掌大小。
血梅咒。
今天,梅吟雪終於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了。
“血梅咒在第一階段,隻痛肉|身,進入第二階段,可就開始消磨靈魂了。”那女醫修沉聲說,“你會出現幻聽,看到幻覺,精神也會錯亂。”
“哪怕你扛住了,精神沒有錯亂,血梅咒進入最後階段,你也難逃一死。”
梅倦之眸底一片森寒:“少說這些沒用的廢話,告訴我,這咒怎麼解。”
這無疑也是梅吟雪最關注的問題,他縷殘魂躲在鮫紗後,隱著氣息,一絲不苟的去聽。
“解?”女醫修像是聽到了什麼很可笑的話,語氣裡添染了幾分嗤笑,“若能解,女帝梅漪凰也不至於死在幽冥雪原了。”
時間有一瞬的停滯。
梅吟雪漆黑沉寂的眼睛,罕見的顫了顫。
……竟是,無解!
“不想死的話,就彆再使用高階梅氏秘術了。”女醫修說,“高階梅氏秘術使用得越頻繁,血梅咒擴散得越快,前兩個階段,還能用針法和藥浴稍微抑製下,到最後一個階段,可就徹底無解了。”
梅吟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他本是打算在四進二決賽開始前,私下跟梅倦之打一場,逼梅倦之使出請神,暗中偷師。
卻不曾想,竟無意間被人宣判了死刑。
他起初是不信的。
在厄運到來時,否認是人的本能反應。
但很快,一些他以前不曾在意過的事,潮水般翻湧了上來,占滿了他的思緒。
他在九重牢裡見過梅笑寒,梅笑寒身上有同樣的暗紅色的符紋,那符紋擴散嚴重,已經爬到梅笑寒脖頸下方了。
師尊說,梅笑寒是瘋子。
師尊還說,梅家人腦子都不正常。
梅吟雪耳邊回響起女醫修沉冷的聲音:“血梅咒在第一階段,隻痛肉|身,進入第二階段,可就開始消磨靈魂了,你會出現幻聽,看到幻覺,精神也會錯亂……”
女帝梅漪凰,風華絕代,本是可以留名青史的明君,可後來患了失心瘋,經常在夜裡暴走,殘殺了無數無辜的生命,因此被冠上了“暴君”的名號。
她也瘋了。
梅吟雪唯二知道的兩個梅家純血前輩,都是瘋子。
少年來到銅鏡前,僵硬的褪去了上衣。
古銅色的鏡子裡,映出少年勁瘦挺拔的身體。
他看起來要比柏亞川瘦很多,但褪去衣物,身材竟完全不比柏亞川差,到底是一起鍛體的,即便瘦,也是緊致有型,每一寸肌肉的紋理都彰顯無儘的力量。
心臟傳來無法忍受的劇痛,因為剛使用過附靈,血梅咒又擴散了一些。
梅吟雪親眼看著這咒紋擴散,雙眸猩紅。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恨自己身上的血脈。
這肮臟的,見不得光的,與死亡相伴,被神明詛咒的血脈。
它已經害得他,在見不得光的陰暗之地跌撞滾爬,現在居然還要奪了他的命。
梅吟雪死死盯著銅鏡裡的咒紋,突然發了狂,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匕首,狠狠刺向了心口。
殷紅的血在他冷白色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少年黑眸裡染著癲狂,一刀一刀,將左胸口上長著暗紅色咒紋的血肉全部剜了下來。
不要,他不要這該死的詛咒。
他不會死,更不會瘋,他要和他的小太陽廝守一生。
***
安紓瑤正在靈泉裡泡澡。
靈泉被火石燒得很燙,卻比不上小姑娘的心臟燙。
可以給你一個幸運吻嗎?
幸運吻。
吻……
心臟在燒,引得臉也跟著漲紅,安紓瑤緩緩下沉,把自己整個腦袋都泡進靈泉裡了。
怎麼辦,要親嗎?
第一次還能打馬虎眼,要兩次,可就不能再搪塞了。
安紓瑤回憶起梅吟雪剛才盯她嘴唇時的神情,一瞬間,臉更燙了。
她亂糟糟的想:雪兒是不是……有一點喜歡她呀?
原著裡,反派好像從小就喜歡原身。
想到這裡,安紓瑤心裡有點彆扭了:如果雪兒真的喜歡她的話,那這份喜歡,到底是發自雪兒內心的,還是因為原著劇情這麼規定了,所以他才喜歡?
安紓瑤最初是不相信命運的,她也曾信心十足的認為,自己能改變原著劇情,讓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現實沒有那麼簡單。
原著劇情對這個世界有著很強的約束力,就比如原身死亡這個劇情,哪怕安紓瑤躲過了魅魔,後麵也有劍塚在等著她,再躲過劍塚,後麵還有選拔賽,又雙叒躲過選拔賽,後麵一定也還有彆的死法在等著她。
逆天改命,說著容易,真改起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安紓瑤還是相信,大家是有自由意誌的,哪怕每個人的命運都已經書寫好了,也一定有反抗的餘地。
不然她也活不到現在,不是嗎?
所以雪兒的喜歡,大概率也是發自內心的吧?
隻是來得有些突然……
安紓瑤全身都泛著緋紅色,她開始回憶這十幾年來和梅吟雪相處的點點滴滴。
毫無疑問,雪兒很依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