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沁將浴巾浸濕拿過來,要掀開被子給池影擦身體,卻見對方把被邊死死壓在身下,又使勁抓著被角不讓他掀,隻露出一顆滿臉是汗的腦袋,蠶蛹似的,有些可愛。
醉酒再加酒精過敏,池影半眯著緋紅的醉眼,力氣卻還挺大,殷沁掀了幾次被子也沒掀開。
他又去掰池影的手:“你不熱嗎,彆捂出病來。鬆手,我給你擦汗降體溫。”
頭暈到眼前仿佛有三個殷沁在晃,池影卻勉強著用了十二分的力氣坐起來,伸出微顫的手,拽過殷沁手中的濕浴巾。
確認了殷沁不是他的幻覺後,池影就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頭痛頭暈,燒心惡心,身上燥熱又奇癢難耐,連帶著腦鳴複發,腦中噪音轟鳴,隨時都有可能引發過呼吸,但他一定要讓自己清醒,並且儘可能裝作並無大礙。
不能有一點點失態,不能表現出痛苦,更不能讓殷沁覺得他脆弱又柔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但本能就是不想在殷沁麵前露出半分軟肋。
也不是圖他照顧,也知道明明讓他走,自己就鬆快了,卻也不想讓他走。
寧願自己端著受著忍著苦著,也甘之如飴。這樣想著,反倒越來越清醒,甚至連腦中噪音也減輕不少。
不知道是殷沁的藥的作用,還是這個人原本就是他的藥。
“我自己來。”池影微抬著下巴半眯著眼仰視殷沁。他的聲音還是啞著的,語調破碎,細不可聞。
“你自己可以?”殷沁眼角一凜,眼神戲謔地看著池影。
看也讓他看了,摸也讓他摸了,池影現在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池影輕輕點頭。動作遲緩得像個樹懶,但也還是用濕浴巾將自己上半身擦拭了一遍。
他什麼也沒穿,全身潮紅著,倒也不避著殷沁,反倒是在他要繼續掀開被子,擦拭下半身的時候,殷沁自己有些難為情地背過身去。
又過了一會兒,聽池影在背後道了聲“好了”,殷沁才轉過身接浴巾。
已是深秋,房間裡也沒開暖風。浸了冷水的浴巾拿過來時冰得刺骨,把殷沁的手指都凍得通紅,現在接在手上卻是溫熱的。
殷沁才想起來可以開空調,他抱著浴巾問:“你還熱嗎?要不要開冷風?”
池影靠坐在床頭,緩緩搖頭。他仍舊發聲艱難,隻有看口型才能猜出他在說“你怕冷”。
殷沁愣了愣,突然就想起了第一天錄製時,池影察覺到他顫抖而脫下風衣給他披上那件事。
池影居然一直記得他怕冷。
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殷沁習慣了站在他人角度思考問題,因此,當立場反過來時,竟有些不太適應。
“那我給你換床被子,浸了汗睡起來肯定不舒服。”
他趕緊將擦過汗的浴巾丟進浴室,又從櫃子裡取出一床稍薄些的被褥換了,將池影原先蓋的被子放到一邊的沙發上。
池影的酒精過敏有特定抗敏藥,殷沁送來的藥並未起效,過敏症狀發得愈發嚴重,全身因紅疹泛起的潮紅比之前更甚。
他又發了一身汗,再次強撐著自己擦拭了一遍,殷沁都擔心他這樣下去會脫水,幸好送藥的助理在淩晨兩點多時趕到。吃了對症的藥,池影身上的紅疹才漸漸退去。
助理送了藥就離開了,但殷沁卻怕池影還會有其他並發症,並不敢離開,隻坐在床邊寸步不離地守著。
池影服藥後的半個小時內很安靜,殷沁一時沒扛住,看著看著就犯了困。
最近訓練一直很辛苦,今天經曆了一整天拍攝後,還受鄭文鈞所托照看池影,殷沁的體力和精力再怎麼是掛,也會覺得疲憊。
淩晨三點多,過敏症狀完全消退,池影也覺得頭暈也緩解了些許。至少睜眼看見的殷沁終於從三個合並成了兩個。
重影的兩個殷沁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打盹,頭一頓一頓地越來越低,直到一直垂到鎖骨上。
幽靜的夜裡,窗外從遠處傳來幾聲夜車經過的鳴笛,也沒能把他吵醒,看來是極累了。
自錄製開始以來,這個房間是第一次住人,本就帶些陰冷。怕池影熱,房間裡也一直沒開暖風。殷沁現在應該是覺得冷了,睡著了的無意識狀態下,他向來挺直的肩背也蜷了起來。
池影抬眸,看著熟睡的殷沁,愧疚感油然而生。
自己還是太軟弱了。剛剛被酒精過敏折磨時,池影隻希望殷沁彆離開他,卻忘記了對方應該也是積累了幾天的疲憊。
池影緩慢坐了起來,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怕吵醒殷沁,連呼吸都屏著。
過敏症退了,體表的灼熱高溫散去,淋漓的汗也收了,但之前發過大汗,身上總覺得粘粘的難受,池影想起床去洗個澡。
他掀開被子,從另一側小心翼翼地下床去洗手間,但他還是太高看自己的抗酒精能力。
房間裡隻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床頭燈,亮度有限。池影還暈著頭,眼前看什麼又都是重影,沒往洗手間走幾步,膝蓋和小腳趾就磕到了沙發旁邊擺放的小茶幾。
一時沒站穩,他就摔在了地上。身體下墜過程中,手臂本能去抓身邊的東西,又連帶著沙發旁邊的衣架轟然倒地。
劈裡啪啦一頓亂響。
“怎麼了怎麼了!”殷沁猛然睜眼,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唔……”小腳趾被撞時的痛覺堪比彗星撞地球,不想自己狼狽的樣子被殷沁看見,池影趕緊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隨手從地上扯起一件衣服披上。
房間內昏暗,殷沁隻看到茶幾邊上一團黑影,他趕緊開了室內大燈。
然後就看見了池影背對著他,披散著長發,裹著一件單薄白色襯衫坐在地上的樣子。
衣架倒地,茶幾上的水壺杯子也全落在地上。一片狼藉,殷沁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你起來了怎麼不喊我?”殷沁語氣裡頗有些責怪之意,“要是撞到腦袋怎麼辦。”本來就傻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