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1 / 2)

第十七章 實習篇(九)

時間回到十二月三十日。

車子停在醫院停車場的時候,降穀零把車鑰匙從插口裡麵扭出來之後的。「下午二點十三分」是車子上最後顯示的時間。

事實上證明,向警方發送預告函的行為是需要有絕對的實力才能這麼做的。

腦力,體力,理性,智性,運氣,缺一不可。

除非他已經斷定對手真的是不如自己。

同輛車上,除了降穀零,還有諸伏景光和夏目羽久。夏目羽久本來想著直接過去就好了。但是降穀零還是繞道去買花。畢竟是去醫院看病人,還有帶束花,看起來「客氣一點」。

三人去了市立醫院的原因隻有一個。

為的是見當初被救下來的嫌疑犯大叔,作為汙點證人,他此刻受到警察的保護,還在醫院裡麵住著療傷。

聖誕節和新年靠得很近,因此醫院的節慶裝飾都沒有撤下來。樹上還掛著彩燈和一些雪花一樣的裝飾。此刻,事故後的大叔正在樹下的長椅休息曬太陽,正在複健中。他的名字雖然是熊田,但他病前病後,都看起來很瘦弱。

羽久手上抱著滿天星,朝著他走來的時候,熊田便認出來了。一般來說,羽久的樣子並不難認。基本上每次到新環境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被記住的人,他天生的膚色和發色就讓人過目不忘,臉反倒不是被記住的重點。

因為夏目羽久是抱著花過來,身上又有救對方的恩人身份,看守保護熊田的警察也是認出夏目羽久的,隻是打個招呼後,也沒有攔住他們三個人。

熊田大叔也對著夏目羽久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握住他的手說道:“謝謝你救了我。要是當時沒有你在,恐怕我再也活不下去。”

夏目羽久一向不喜歡客套的虛禮,但是人是有必要講禮貌。於是見大叔跟自己握手,夏目羽久朝著他胸門大開,全是破綻的胸口塞了一束花:“這個給你。”

大叔還沒有開始感謝,夏目羽久的話還沒有說道:“你這樣很危險,要是來人是惡人,你這樣毫無防備,現在胸口不是一束花,而是一把刀了。”

熊田大叔的表情瞬間被凍住。

但諸伏景光立馬接口,說道:“用冷笑話調節氣氛,到這裡就可以適可而止了。”

“……”

夏目羽久有點驚訝,並且暗暗記下來了。

他初來警校的時候,一直都認為隻要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但是,是教官和同學們教他,要融入其他群體裡麵才能學到更多的東西。他現在也還在學習中,等兩個月降穀零他們畢業之後,就是他得自己一個人獨立了,能學多少是多少。

諸伏景光見熊田大叔的表情稍有緩和,便用眼神催促夏目羽久繼續開口。

夏目羽久沒有想過以救命恩人自居,要是他期待彆人對自己千恩萬謝,也不會在事情結束後七天來專門找他一趟。夏目羽久沒有廢話,和降穀零、諸伏景光三人交換了一下目光,視線就落在熊田大叔身上,開口說道:“警局收到了炸/彈犯預告函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熊田大叔懵了一下,睜大眼睛直直地看著夏目羽久許久,才說道:“什麼預告函?”

“警方懷疑你之前的同伴因為行動失敗,而對警察產生強烈的敵意,所以才要蓄意報複。”

犯人做這種事,簡單地來說,就像是因為自己失敗了,就把過錯堆在彆人身上的毫無理由和不講道理。

夏目羽久的表情向來就很少,此刻說話的口吻也相當平淡,讓人聽不出他到底想的是什麼。

事實上,論口才,應該是降穀零最適合作為交談的對象,但在情感上,熊田對夏目羽久的心理防線會更弱一點,也更容易露出破綻。

“他預告函裡麵暗指了兩個地方,一個是東京鐵塔,另一個地方——警局到現在還沒有答案,認為可能是某個學校。”夏目羽久目光毫無波瀾地盯著熊田大叔的表情,說道,“不知道你會不會知道到底是哪裡呢?”

熊田大叔垂下頭,說道:“抱歉,我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夏目羽久這樣的追問太過溫和了,熊田大叔一點緊迫感和心理壓力都沒有。從他眼睛裡麵,其實就看得出他說謊了。人們的思維誤區就是,人撒謊的時候,目光一定會閃避,視線一定會不穩定,但是大部分說謊的人在說謊的時候,反而會盯著彆人的眼睛,因為他們想看對方是否相信自己的反應。

“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降穀零開口了,直接對熊田大叔退避的姿態采取進攻的姿態。

“你是和他策劃了挾持雙子公寓,共同謀奪十億日元的人。他對你的信任,與你對他的了解應該是等量的。你應該會知道,他為什麼會做這件事的。”

明明是疑問的話,降穀零用的絕對肯定的語氣。

諸伏景光看著降穀零開始對對方進行敲打,自己也緊跟著上前。他以他特有的溫煦有力的聲量對著熊田大叔,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來這裡是來幫助你的。你現在應該有很多不敢說,不能說的話,但是你在害怕一些事情,所以你才放棄了說話權。”

熊田轉頭看向自以為不需要自己出場的夏目羽久,最後搖了搖頭,說道:“沒必要,就這麼結束吧。很快就會結束了。”

降穀零目光變冷,口氣咄咄逼人說道:“你這種態度就是知情不報。你這是在包庇同夥,你認為他們會感激你嗎?你最後一個人被關進監獄裡麵的時候,你認為同伴真的會感謝你的話,會眼睜睜看著你被車子撞,然後揚長而去嗎?敢來炸警局,就也敢來再次殺人滅口。”

降穀零的話讓熊田驚愕起來:“你怎麼知道是警局?”

降穀零表情冰冷,對熊田這種軟綿綿的態度有些不滿。這種態度明顯就是在消極應對。

“預告函說的很明白了。”

“車子不能停,就是禁止泊車;乾洗機器不運作,就是不能乾洗;兩個矩陣相乘的公式可能是分素乘積,也可能是克羅內克乘積,這三個有什麼共同點呢?就是他們的標識都是一個圓圈裡麵加一個叉。在地圖上,我們可以知道「+」字代表醫院,「文」字代表學校,而「?」代表的是警局。”

“要是沒有猜錯的話,他們設置的第二個爆炸地點是以太陽升起的位置為坐標的正北,也就是這次逮捕你和同伴的警員所在的警視廳。”

夏目羽久在聽到預告函的時候,腦袋裡麵已經有具體的答案成型,並且和降穀零、諸伏景光兩人對過答案了。

他們來這裡的話是有為了驗證答案,也有為了看到熊田拿出勇氣可以指證一切。身為弱勢群體,要逼他們拿出勇氣去對抗自己曾經不敢麵對的群體是非常艱難的事情,就像是逼一個恐高症去跳傘,逼一個幽閉恐懼症患者自己走進黑暗的房間裡麵。

他們都知道這不容易,但是熊田是證人。

夏目羽久在熊田下意識要向他求助的時候,輕飄飄地說道:“你們的另一個同伴應該是今井警部,對吧?”

這個時候,熊田大叔明顯地抖了一下。

同伴裡麵有一個警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這裡麵有那麼多的巧合和違和感?

為什麼放置在公寓裡麵的兩枚炸彈會有一顆難度係數偏高,讓警方束手無策?

為什麼十億日元會順利地進入匪徒的手裡麵,做了交通管製,調動了大量的警員追蹤也沒有辦法追到犯人?

為什麼明明已經有那麼多充足的證據和資料下,七天內遲遲抓不到犯人?

為什麼事情都就像是被計劃好得一樣精準地一件件發生?

這件案件原來有那麼棘手嗎?

還是警員真的有那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嗎?

事實上去警視廳之前,他們三個在車子上也而有所懷疑,這次案件明明就隻是抓捕犯人,而且是身帶十億的犯人,一張通緝令張貼出去,哪怕是不法分子也應該眼熱了。他不老實自己待著,還敢對警局發起挑釁,這沒有後台和底氣,就是本人已經在車禍事件裡麵,開始發瘋了。

諸伏景光蹲下身,抬頭用溫暖的藍瞳繼續望著臉色發白的熊田大叔,說道:“你如果能夠作證的話,你幫助的不僅僅是你自己,還有更多的人。”

“我們這次來。”降穀零負責敲打熊田,說道,“說到底是感念對你當初還想著打電話救人的好心,我們自然是有陷阱布下來的。我們勢必抓得住犯人,你隻是在選擇承擔輕一點的刑罰,還是既被人當做犧牲品撞了,又得承擔同等的罪責——這條全是荊棘的路呢?”

熊田大叔也許生性便是怯懦的好人。

這種人有時候比那些強硬的人還難磨,因為他們連決定都沒辦法做,跟逼一個討厭吃青椒的孩子吞下青椒一樣困難。他們沒有勇氣,光是怯懦退避這一點就固若金湯,堅若磐石。

三個人在等著熊田大叔的回複。

事實上最麻煩的情況,是他們三個人現在都在職能部門外的人,能快捷有效地抓捕犯人的方式是有限的,隻能通過舉報或者和伊達航講,以下克上的做法是效率比較低,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他們目前為止都是推測,並沒有對今井警部的直接證據,所以才需要熊田大叔。

如果沒有熊田大叔的話,目前最有效的辦法居然隻剩下執行公民逮捕權。根據日本憲法,一般人即使不具備有警務人員的身份,在特定情況下也可以進行逮捕犯人的權力。

等待回複的時間過於漫長,漫長得仿佛時間凝滯了,又像是他已經不再想要開口說話了,熊田大叔垂頭說道:“其實,今井他過得很辛苦的。他早年是非常厲害的警員,但是因為一次追捕行動,他大腿受傷之後,他的身體機能就跟不上,就不能恢複以前的榮光,也失去了夢想。他的妻子不僅離開了他,自己的兒子還叫其他人爸爸。”

降穀零因為熊田為今井警部開脫的話,不僅產生了無法理解的心情,甚至有一種越演越烈的憤怒在心口燃燒著:“所以,你是想說,這就是他要報複社會的原因嗎?為什麼我得同情一個做壞事的人?我不知道,是你對他的感情蒙蔽了眼睛,還是你被他洗腦了,喪失了判斷能力?天底下難道就他一個人過得艱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