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恕我直言
琴酒原本以為是貝爾摩德已經為了讓羽久來挑戰自己的神經而變得喪心病狂了,連教唆夏目羽久爬床也乾得出來,而羽久也是彆人敢說,自己敢信,才讓人頭疼,結果沒有想到這麼爛的主意居然是羽久自己想出來的。
這人根本不需要被接走,也不需要被照顧。
琴酒高血壓上來,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他多久。
等琴酒說到自己也覺得累,瞥了一眼羽久逆來順受的表情,說道:“既然是你自己做的,你自己想辦法掃尾,不要給我添麻煩。我不要再聽到任何你和組織裡麵的人糾纏不休的緋聞。”
琴酒頓了頓,說道:“懂了嗎?”
羽久點點頭,彎身說道:“琴酒先生,要不要一起吃飯?我剛才一直在想要請你吃。”
“……”
我在教訓你的時候,你在想著吃飯?
琴酒覺得自己明明已經快氣消了,也知道自己跟羽久這個傻子置氣隻是在浪費力氣,但是現在因為羽久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又沒來由地升起一股氣。
“我說的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我都聽完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複述一遍。”羽久表現地無辜單純,“雖然不能複述裡麵每個字,但是不會露關鍵點。”
琴酒懷疑羽久的腦袋是雙芯片同時運作的,可以隨時轉換自己的狀態,一麵認真地應付自己,一麵隨時可以來氣自己。
“你在她那裡太閒了,你還是去給我收一筆賬吧。”琴酒靠在椅背上,瞥著羽久的方向說道,“我這些天會給你資料,你給我安分一點。”
琴酒根本不給羽久發問的時機,留給羽久一道尾氣就走了,絲毫沒有半點眷戀。羽久望著琴酒的車尾,陷入了發怔——琴酒就是為了過來批評自己的嗎?
如果他能夠讀懂琴酒的想法的話,琴酒自然一開始不是來指責他的,而是來拉他出泥潭的,結果知道這是羽久一廂情願之後,琴酒怎麼可能把這個在他雷區蹦躂的人隨身帶著,他還不想不小心過早地出現腦溢血的情況。
羽久轉過身的時候,才和廣田雅美對上視線,說道:“有什麼事情嗎?你等我很久了嗎?”
廣田雅美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反問道:“你什麼時候注意到我的?”
“琴酒先生看向你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不過我那時候要是跟著轉頭的話,我覺得琴酒先生會很生氣,所以我就沒有回頭。”羽久平靜地說著自認為是理所當然的話,“你是有事情要提前離開嗎?被琴酒先生發現後,也不敢直接離開,也不主動上前——”
羽久離桌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說自己要去見誰,否則廣田雅美知道自己見的是琴酒,可能就會自覺避開。而羽久也沒有留任何電話給餐館裡麵,所以廣田雅美突然追出來的原因大概是她有想要離席的想法。但這個想法不能在赤井秀一麵前說明,所以她就出來找自己了。
廣田雅美雖然對羽久客氣有禮,但不是出自於諂媚畏懼的心理,也不完全是因為羽久可以在宮野誌保麵前說得上話,而是她本身就是那種會無意識地自覺對人好的性格。羽久知道廣田雅美一直都對她很警惕,並不希望自己會乾涉她的生活圈。
羽久完全沒有想要做壞人的打算,所以一直都沒有主動提出這些事情。
“說明事情也許不那麼急,是可以拖一拖的。但是既然不是那麼急的事情,你卻在結束完餐點後沒有補妝,這又說明你沒有那麼多的餘裕。這說明,你隻是想要擺脫我而已,內心的焦慮比你想象中的更嚴重。”
羽久看向廣田雅美,定定地說道:“廣田小姐,你在怕我嗎?”羽久說出這話的時候,也朝著廣田雅美伸出手,像是要跟她握手一樣。
廣田雅美一開始隻是當夏目羽久是個普通的少年,加入組織的原因可能也是因為父母是組織成員,自己身手也不錯,但絲毫沒有想過羽久原來是機警敏銳的人。就像是見到一個人脫下人皮,露出危險的鬼怪爪牙一樣,而這個人突然對自己伸出手,廣田雅美下意識地想要和他保持距離。
然而羽久並沒有催促,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猶豫和緊張,廣田雅美眼神定了定,握住了他的手。
羽久很久之前就聽說過,當人感到害怕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類似於即將與生命危險的恐懼,他們胸骨上窩和鎖骨上窩位置都會出現凹陷等類似呼吸困難,或者像是血液或其他異物進入胸腔導致了呼吸加快的現象,但是廣田雅美冷靜下來了,心率也平穩下來。
人和動物都是一樣的,遇到危險,要麼是采取積極反抗的態度,要麼就是消極反抗的態度。羽久見過雪莉,她雖然很聰明,但是做事情總是過分謹慎,也可能是她太了解組織的力量,所以才會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立刻縮起來。而廣田雅美則是堅定不移的人,哪怕一開始害怕過,她也會讓自己直視強敵。
“你和雪莉性格很不一樣。”
廣田雅美這個時候已經重新露出笑容,說道:“夏目君,你就是想要和我握手,才伸出手的嗎?”
“人會因為一些意想不到的舉動表現出自己的本性。”
羽久說到這裡,就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了一大半了,他隻是在測試廣田雅美是不是值得信任。一個人是否能得到他人的信任,與對方是否是好人沒有關係。軟弱,沒有主見的好人同樣是不值得信任的。
羽久鬆開手,說道:“雖然你目前是被列入組織之內,但你卻不是重點培養的對象。你完全可以過普通人的生活,如果不想繼續過著被監視的生活的話,你也可以移民去其它的國家,加拿大,澳洲,巴西都可以。”
廣田雅美認為羽久正在測試自己是否有叛逃的想法,對此完全不鬆口。而且,她也認為,這番話是離開的黑車上的那個人授意的。
“我妹妹在哪,我就在哪。組織應該不會讓我妹妹離開吧?我自然也不會離開這個國家。”
廣田雅美笑了笑,在說下一句話之前,她的笑容也收了起來,仿佛被風吹過的池水已經恢複了它原本該有的平靜。
“我確實在回避你。我在大學裡麵有正常的生活,也有正常結交的朋友,每年生日,我們都會慶祝生日。奧井倉出事之後,我沒有繼續做組織安排的一些洗錢活動,並不是我產生了叛逃的想法的原因。隻是我發現,我並不適合做這種事情。我做不到像組織說的,為了避免更多人泄露線索,就必須要殺人滅口,把他們處理得乾乾淨淨。我確實懊悔過,想要加入組織裡麵,去更靠近我妹妹,更了解她的生活多一點,想要和她分擔生活。”
“我知道,現在讓我恢複原來的生活已經是不被允許了。組織裡麵沒有第一時間把我這個外圍的底層人員處理掉,也是看在我妹妹的麵子上。但我希望,你不要靠近我的朋友們,他們是無辜的,也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真麵目說出去。”
既然她一開始都有這些意識,還敢假裝不清楚地帶著自己去買東西,性格真的非常能忍了。
“餐館裡麵出現了你的朋友嗎?”
羽久下意識地往之前的餐館方向看過去。
廣田雅美之所以敢介紹諸星大給自己,原因就是隻是想要交一份能夠應付夏目羽久,應付黑衣組織的作業而已。諸星大畢竟隻是路人,和她完全沒有關係,組織不會在無關的人身上下無用功。但是,也許是羽久跟赤井秀一要電話號碼刺激到她了,讓她變得小心起來。在餐館裡麵,廣田雅美遇到了她的朋友,她怕夏目羽久把她們一個個記住,所以才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你就像是親眼看到了一切一樣。”廣田雅美投降。
“那我們換個地方吧,哪裡對你覺得安全,我們就去哪。”羽久覺得坦誠說出來,會讓他更好理解自己該做什麼。他又不是江戶川亂步,用冷讀術和微表情來推測彆人的想法和意圖都是有限的。“我剛才還沒有吃飽。”
廣田雅美忍不住“誒——”了一聲。
“還是你覺得還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就自己走,沒關係。”羽久說道,“我原本就是被派過來探探你的口風,你沒有想過叛逃,那我任務也就完成了。如果你不想提到我朋友的話,我也不說。”
羽久等了好幾秒,見廣田雅美沒有做決定,便自己給她做決定了。
“你不是要我幫你帶東西給雪莉嗎?你是想我現在去你車上拿,還是你想要我寫個地址給你,你之後寄給我,我再轉交。”
廣田雅美這才從羽久的話裡麵回過神來,說道:“請過來。”
羽久也不怕廣田雅美突然發動奇襲,於是跟著她走,然後被她帶上車。
“……”
一路上,羽久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眼珠子動來動去,總是在時機打算說話。但是廣田雅美總是打斷他:“你很快就知道了。”
十分鐘後,羽久到了廣田雅美住的公寓。廣田雅美說道:“你來我家坐一下吧。”她說完之後,朝著呆滯的羽久,說道:“不用擔心。我現在的屋子也是組織監控下的,他們付的房租,所以住址不是什麼秘密。”
“我並不是考慮這個問題。我隻是在想,你要我轉交的東西有那麼多的嗎?”夏目羽久懷疑自己的手拿不過來,忍不住看著自己的手。
廣田雅美忍不住輕笑一聲,說道:“請過來吧。”
公寓屋子的麵積並不大,是典型的2LDK,除了客廳廚房餐廳之外,還有兩間獨立的房間。廣田雅美把屋子布置得很溫馨,照片牆上還掛著她和雪莉的照片,桌子上還有一大箱開封後的長野縣伴手禮——手工果醬,蘋果花花蜜,蘋果汁,用三盆糖,核桃,鹽,自製內餡做出來的鹽之道羊羹和蘋果煎餅。
這幾乎都是羽久打包送給雪莉的東西。羽久是那種花錢大手大腳的人。他沒有金錢觀念,在路上看到一點就買一點。因為店家有外送服務,羽久都是交給他們代送。
“誌保她說她不喜歡吃甜的,所以都給我了。她說這是你送的。”就是因為這樣,廣田雅美一開始才會對羽久保留著很好的印象,“這些東西剛到不久……”
廣田雅美還沒有說完,門鈴便響了起來。夏目羽久迅速看了廣田雅美一眼——有必要的話,他會迅速藏起來,或者翻牆離開。但是廣田雅美說,應該沒事。結果打開門的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女孩。
廣田雅美跟她熟識,笑著說道:“你媽媽早上和我說了,讓我幫你準備晚飯。你在這裡吃零食等我,好嗎?”
原來也真的是有事情要回來的。
羽久剛在想,廣田雅美突然就點到他的名字:“還有夏目君——”
夏目被點到名,也跟著激靈起來:“嗯?”
“不介意吃我自己做的飯吧?你應該不會害怕我會下毒吧?”
有個小朋友一起同吃,怎麼可能會怕?
羽久倒是覺得廣田雅美似乎更信任自己了,在他麵前很放鬆,說道:“我可以知道菜單嗎?”
“咖喱飯和煎餃,可以嗎?我看你很喜歡。”
羽久沒有多說,直接在豎起大拇指。
廣田雅美在做飯之前,旁邊的小妹妹被投喂了一瓶蘋果汁。而羽久則被塞了一個遙控器。
“看電視劇吧。”
羽久把看電視劇的權利交給了那個女孩子,女孩子的注意力反倒放在羽久身上,問道:“小哥哥,你和明美姐姐是什麼關係?”
“明美?”
“就是在做飯的宮野明美姐姐啊。”
羽久這才意識到,宮野明美是廣田雅美在日常生活用的名字,組織一直監視著她,應該也知道她的真名,隻是在組織裡麵一直都是用的假名。可這是不是本人,還不太清楚。
羽久先把自己的情緒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