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時若執念深重,有一定概率可以幻化為鬼。
這其中的概率到底涉及什麼因素?沒有人知道,就像是沒有人可以百分百確定,因為執念變成的鬼,會不會是惡鬼一樣。如果變成了沒有理智隻憑本能殺戮的惡鬼,那他費那麼大的力氣又圖什麼呢?還不如老老實實死去。
所以嚴爵隻能告訴李淮清:“我不知道。這其中或許需要很多的運氣,而運氣,是這個世界上最捉摸不定的東西。”
李淮清的眼睛暗了下來。他望向擔憂地看著自己的愛人,心中幾番震動,有太多話想說卻都一股腦的悶在胸口,憋得他不上不下。
其實他們誰都知道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在他死後,梅梅如果不想自己獨留人世,可以請求嚴爵他們將她湮滅。
看似能顧全他們兩個人的期望,但是李淮清做不到,他甚至連這個念頭都不敢有,也不希望愛人有這個想法。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虛虛蓋住愛人放在自己手心的手掌,低著頭問:“小嚴,這世界上的鬼修多嗎?他們……”
他還抱著一絲期望,想知道彆的鬼修會不會有關於人死後變成鬼魂的方法。
嚴爵繼續搖頭:“梅女士是我們目前發現的,唯一一個有自己的思想並且能夠自主修煉的鬼魂。”
“唯一?”李淮清抬頭,“怎麼可能呢?”
“我沒必要騙你們。”嚴爵苦笑:“實際上,靈氣複蘇,張子真這樣的道士或者僧人之類的,擁有超自然力量也就這幾個月的事情。新世界的大門才剛剛打開了一絲縫隙,國家正在為以後世界可能產生的震動做準備。”
有梅梅在,李淮清早晚要知道這些的,他現在說了也不算違規。
“靈氣複蘇?幾個月?”那不就正好和梅梅變強的時間對上了?
這太難以置信了。一時間有太多的想法湧進腦海,又變成了疑問,讓他有些茫然。李淮清壓下內心的震驚,追問:“那你們呢?你和文旭陽都是普通人?你們來療養院有什麼目的,是衝著梅梅來的嗎?”
他對麵的三人,重點是嚴爵和文旭陽交換了個眼神後,嚴爵說:“梅女士的事情和遇見妖怪都是意外,我們來隻是因為這裡靠近大山,靈氣比較充足所以來修煉而已,借住一陣就會離開。”
李淮清又開始沉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梅梅對他們招手,然後在膝蓋上敲擊:[我是唯一的,國家需要我,對嗎?]
文旭陽翻譯出來,緊接著說:“您是唯一的,但我們首要的是尊重您的意願,並不會強製性要求您必須做些什麼。等上麵的人來了後給您錄個信息,隻要您不害人,做什麼都是自由的,也不會有人監控您。”
梅梅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她望進自己愛人的雙眸,對他淺淺一笑:[淮清,你聽見了嗎,我們的國家正麵臨巨大的挑戰。]
[就和當年一樣,國家需要我們。當年我們身為學者,能貢獻的也隻有一身學識,所以我們義無反顧的加入了項目組,在那裡重逢,了卻年少的遺憾結為夫妻。現在,國家麵臨的情況和當年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過這一次,你就沒有我厲害啦。]
她坦然地笑:[我願意為了國家成為鬼修,我也想看著她在新世界中繼續強大,立於不敗之地。淮清,你願意嗎?]
李淮清呆呆地看著她,雙唇張張合合,最後隻能紅著眼眶點頭:“我願意。”
“在之後的幾年,你還會陪著我,對嗎?”他也笑:“這樣,我們也算是完成結婚時的諾言,白頭到老,一起走向墳墓了。”
梅梅摸摸自己的頭發,又摸摸李淮清的側臉,用看似抱怨,卻有一種對著愛人時獨有的嬌嗔表情道:[早就白頭啦,都一起變成老頭子老太婆了,你還不滿足。]
李淮清重新握住梅梅的手,像個愣頭青一樣咧嘴笑笑,複又低歎一聲對著嚴爵說:“梅梅說,她願意成為鬼修。但是,在我在世的這幾年能不能讓她陪在我身邊?或者我跟著她也行。我們隻有這一個要求,可以嗎?”
剛才文旭陽看清梅梅說的話後,並沒有翻譯給嚴爵和張子真聽,所以在他們兩人的視角中,就是梅梅不知道說了什麼,李淮清就紅著眼睛答應了。
現在聽到他的請求,嚴爵趕緊道:“當然,一切以你們的意願為主。”
“謝謝。”李淮清認真道謝。
“哪裡哪裡。”嚴爵擺擺手,“是我們該給你們說謝謝才對。”
事情有了結果,李淮清和梅梅告辭離開。走之前文旭陽給他們說了不久後會有人聯係他們,來給他們登記信息後,李淮清猶豫著問張子真,能不能賣給他幾張開眼符。
“不是我不給,是符紙需要我的真氣激發才管用,沒有裡那樣直接拍身上就能用那麼神奇。”張子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符畫的熟練,一張開眼符能維持兩個小時,您要是想用,我給您就行。不收錢。”
李淮清和梅梅離開了。
嚴爵和張子真追問文旭陽剛才梅梅說了什麼,讓李淮清改變了自己的心意。
他們看得出,李淮清一點也不想讓愛人魂飛魄散,更舍不得愛人在他死後獨留人世。梅梅雖然話很少,但是從她對李淮清說的話的反應和表情來看,她也有著同樣的情緒。
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他們改變了主意呢?
文旭陽一字不差地複述。
嚴爵兩人開始沉默。
“為了國家啊。”張子真低聲重複,“我聽過很多這樣的故事,但每一次聽都覺得他們值得敬佩。”
身為一個在各種網絡信息轟炸中成長起來的大學生,還是個從小信道,生活在道觀裡的道士,他其實對人的生死並沒有太多的感慨。
哪個人不生老病死?他們觀裡有道士去世時,當事人比他們旁觀的都要淡定,甚至他還有個師叔去世前,狂乾了一瓶生前禁止喝的小麥氣泡水,大魚大肉吃飽了,再抽一支煙然後快樂去世。
那是他參加過最歡樂的一場葬禮,那位師叔對他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今天,對他死後的規劃也有了不小的影響。
可是,有一群人是特殊的,他每每看見都忍不住悵然,在心中為他們默誦經文。現在這種情況在他的麵前上演,他所受到的震動比那些文字更加強烈。
嚴爵……嚴爵依舊什麼情緒,可他卻突兀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知道他們不會後悔執行那一次任務,那他們前去的時候,是否也抱著那樣的心態?
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但他相信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
天宸大陸,妖界邊緣。
一個身穿白衣,隻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兒踏風而行,沿著低矮的山脈利用山石與樹木東躲西藏。疾行中,他偶然瞥見一個散發著妖氣神識探查卻沒有活物反應的山洞後,身形一閃快速躲了進去。
在洞口設下禁製,男孩兒長舒一口氣,沿著神識所反應回來的畫麵往深處走去。
深處有兩個洞穴,一個裡麵有鋪了皮毛的石床和一些簡單用具,另一個就雜七雜八的堆了一些看似沒有用處的破爛,皮毛木頭,布料工具應有儘有,除了沒有異味外活似一個垃圾堆。
至於山洞的主人去了哪裡?男孩兒隨意地瞥了一眼石床及周邊的一層灰色粉末,抬手一掀將皮毛抖落,自顧自地盤坐在石床上打坐恢複靈氣。
不過是一個進階失敗,靈肉湮滅的低級妖修,這種事在天宸大陸上再常見不過,沒什麼好驚訝的。
靈氣恢複後,男孩兒,也就是灼風閉上眼睛將神魂沉入幼兒園,給老師,他的師尊留了一條私信。
保險起見,他並沒有給出回歸的具體日期,著重強調了自己並無危險後才回了現實。
做完這一切,灼風終於鬆了口氣,有閒心來撿漏。
一擊將藏在山洞壁上的暗格擊碎,他從裡麵拿出了兩個儲物袋神識一探,挑眉心情好了一些。
上品靈石,一些療傷的丹藥,藥草靈礦,還有一把靈劍。
靈劍的品級並不高,以他現在的修為勉強適用,但天知道他有多窮,渾身上下一窮一白彆說武器了,連一塊下品靈石都沒有。
而之前當他終於適應了身體,走路順當後,想在妖界邊緣看看有沒有倒黴的修士,或者妖修讓他撿漏的時候,還沒走出多遠就碰到了一夥兒神經病。匆忙之下他都來不及給老師說一聲就被迫開始逃跑,躲藏。
現在甩開了那夥人,他才能給老師留個言。這兩個儲物袋,就是意外之喜了。
“少主?”
突然,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